第六章（1/2）

周末，雨欣陪着芳婷去看老中医了，老者看上去已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是皮肤却还透着光亮，也不像一般这个岁数的老人脸上挂着老年斑。芳婷暗想，这大概就是懂中医调理的缘故吧。

医生看了芳婷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后开始号脉，芳婷紧张的观察着老者的表情。其实，她很怕，她很怕自己的身体真的有问题，那样的话，又该如何面对老公翟亮。老者的眉头越锁越紧，而芳婷的心也越揪越紧。老者号完脉后，释然一笑，告诉她，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身体底子很好，生孩子这事来日方长，放松心情对于她来说，现在倒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芳婷看了看雨欣，长舒了一口气。走出诊室，她说，肚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知道自己没事，心情放松了，她们俩人才注意到走廊里等着就诊的妇女同志们个个凄苦的表情，为求得一个孩子，多少女人是吃尽了苦头的。门口的一个女人一只手上、胳膊上扎着很多针，旁边陪着的像是她的母亲。听到女人说：“扎针扎的都快有心理阴影了，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中药我现在闻着就想吐了。”

“别灰心，闺女，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啊。这，你说女人嫁过去，给男方家生不了孩子，这不是就等着被休呢吗？生不了孩子，咱就理亏，闺女，懂吗？”

芳婷看着这对母女，就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慌，她拉上雨欣快步走出了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芳婷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深呼吸。雨欣上前抱了抱她“没事了，没事了。”

“雨欣，我这颗心啊！”

“没事了，芳婷，没事了。所有的医生对你的诊断都是你身体健康，一切正常，没事了。放心的回家生孩子去吧。”

“人家又不是母猪。”

“那就放松心情，做一只快乐的母猪吧。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田雨欣…你这个猪…。”

“是…回家吧…另一只猪。”

芳婷这段时间再面对老公翟亮时，心情倒是放松了很多。两座城市里大大小小不同的医生检查，她的身体都是一切正常。就像雨欣说的，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以一个最自然的状态等待一个孩子的到来。所以，这半年多，她干工作都没有以前那么拼了，尽量减少加班，减少熬夜，她要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宝宝。翟亮也被她生生逼得戒了烟，他们的备孕准备做的很充分，可是半年多了，没有等来宝宝，倒是等来了翟亮对她的抱怨与不满。

翟亮说的话开始还没有那么难听，还只是什么一个男人不让抽烟，日子怎么过？谁家的女人还不生个孩子，可怎么你要个孩子就要的这个也不让，那个也不准的。要个孩子要的真他妈憋屈。

芳婷每次总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反击，生孩子又不是只为我一个人生的。传宗接代还不是为了老翟家传，又不是为了老陆家传，我这么辛苦又是为了谁啊？翟亮每到这时就会甩门而去，留芳婷一个人流泪到天亮。她想不明白的是，一起说好的努力怎么到了男人那里就变成了受刑，生孩子这事最辛苦的那个难道不是女人吗？

每次她和翟亮说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他们只是需要耐心时，面前的这个男人会以一种不耐烦而又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眼神里的内容她是读得懂的。他从来都没有陪着她去医院做过孕前检查，一个大男人去妇科，太有损男人的颜面。她所有的检查经历里，他始终是一个缺席者。现在，他眼中的怀疑，倒让她开始变得无所谓起来，芳婷只是在想，我他妈好像真的是受够了。

陆芳婷在田雨欣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女人，上学时，她就是这样。可是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她看到了芳婷所有的不堪与软弱，是一个女人为了婚姻能够让步的那种软弱。同在婚姻中的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她心疼这个儿时的玩伴，是心疼的那种心疼。一个女人要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明知被厌恶了还依然要为这个男人生孩子，这得有多爱才能如此作践自己。芳婷有时自己会骂自己真是犯贱，可是，从真的爱上那一刻起，谁不是在犯贱，在爱情里，在婚姻里，谁又能不犯贱。

田雨欣约了翟亮在老地方咖啡馆见面，这个男人如约而至。他如几年前雨欣初次见他时一样，衣着讲究，风度翩翩。这样的男人折磨起女人来完全不像他们的外表，讲究、精致，简单粗暴倒更符合这种男人的手笔。雨欣朝他挥了挥手，他给了雨欣一个漂亮的微笑。

“你这么个大记者，怎么忽然想起约我了？好几年没见，还那么漂亮。”

“你这恭维，我可真接不住。女人老得快，比不得你们男人。今天约你来，我就开门见山了，其实呢，本来也是你们的私事，但是，芳婷最近的状态很不对，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问。芳婷，她一直在折腾要孩子的事，半年多过去了，她也没什么动静，我倒是真的快让她折腾疯了。”雨欣喝在嘴里的咖啡差点没喷这个男人一脸，芳婷折腾要孩子，就好像这孩子跟他没什么关系似得，她强呷了一口咖啡，说：“这种事情也不好着急的，她也是太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再说了，最初你们是谁先说想要孩子的啊？”

“我妈…是我妈整天嚷嚷着要报孙子…所”翟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端起杯子来喝咖啡。雨欣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们家要报孙子，还嫌芳婷折腾，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里外里都是你姓翟的理。

“哦，原来是老太太着急想报孙子啊？我说呢，芳婷又是检查身体，又是减轻工作量的，着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原来是为了讨好婆婆。那，翟亮，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她一个女人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呀，还是为了让老翟家早点有孙子吗？整个人着急的跟什么似得，赤城之心，日月可鉴啊，连我这个外人看着都心疼。”

“心疼，我也心疼呀，可是她的肚子不争气，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以前，你陪她去做过检查吧，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体没问题的啊。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说不定哪天你就当爸爸了。”

翟亮一边呷着咖啡，一边看着面前的田雨欣。不愧是干记者的，说话都是一个坑一个坑的让你往里掉。她是芳婷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陪芳婷去做过检查。雨欣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接着说：“翟亮，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真心的希望你们幸福，你们也都算是事业有成，现在要是再来一个孩子，完美。女人嘛，总是缺乏安全感的，尤其是像芳婷这样的女人，表面上看大大咧咧的，实际可能是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我了解的陆芳婷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女人，她现在能在事业的上升期抛开一切为你生孩子，可见她对你和你家人的重视。但是现在，她因为你的态度，情绪特别的不好，我觉得你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去陪陪她，她的安全感回来了，你当爸爸的几率可能会更高，你说呢？”

翟亮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田雨欣说：“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她的幸运。芳婷，我会照顾好的。”

“好，那我静待你们的好消息，我还等着当孩子的干妈呢？你不会不同意吧。”

“怎么会，这个干妈只能是你来当。”雨欣放下咖啡说：“那感情好。”

和翟亮分手后，雨欣回了自己妈家。上周末加班，是有一段日子没回家看看二老了。赵文萍一边切水果一边过问她最近的生活，雨欣总是漫不经心的回答“挺好的”。

赵文萍连连骂她，没心没肺的丫头，自己的老公要看牢的，不能因为婆婆一来便天下大乱。总是被婆婆裹挟的日子怎么会好过，还好大家不在同一座城市生活。雨欣貌似没有怎么听进去，她一瓣一瓣得往嘴里送着橘子，忽然给了赵文萍一个问句：“妈，你说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呀。”

“怎么忽然这么问啊？那女人到了一定年龄不结婚，是要上天啊。你和贾俊…？”

“没有，我们好着呢。我只不过忽然想到。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呀？你说，古代的女人吧，生活在封建社会，嫁不嫁人，几时嫁人由不得自己。可是现代女性，嫁不嫁人，何时嫁人是由得自己的啊？”

雨欣的头被重重的弹了一下。“疯丫头，疯想什么呢？现代女性到了一定年龄不结婚，她自己、她的家人都得被街坊领居议论到骨头里去的，哪有女人不结婚的道理。这个社会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女人，社会压力一点也不比封建社会小。”

“老妈，你这分析的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你这丫头整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有那点时间，琢磨给我生个外孙吧，这是正事。”

“又来了。”

“让贾俊晚上来这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他今晚加班，不回来吃晚饭，我想吃糖醋排骨，妈。”

“就知道你这个丫头馋这一口。”

“跟我去买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