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与姑苏（一）（1/2）

姑苏有梁家，钟鼓夜不泣。明镜悬乌纱，青云敛丹心。

中秋月圆日，梁府内炊烟袅袅，上到管家下到仆役都是笑脸盈盈地精心布置着晚上的家宴。

唯有一个鹅黄色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光景，孤零零的地坐在秋千上，扬着头看着上面苍青郁郁的树，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乐乐。”分花拂柳而来的秀美妇人轻声唤道，看到果不其然待在这里的小姑娘，笑了笑。

梁永乐歪着身子，眨眨眼，有些意外的模样，“柳姨？你不是陪着老爹吗？”

清清脆脆的嗓音喊着老爹，说不出的有趣，柳悦忍俊不禁。

她含着笑，蹲到永乐身前，伸手惩罚似的轻轻敲着她的额头，有些嗔怪好笑道：“说了多少次要好好叫的。”说是责怪，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爱，不等永乐抗议反驳，柳悦就捏起左手瓷盘上的小月饼塞到永乐的嘴里，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询问：“好吃吗？是你喜欢的栗子包的馅。”

将反驳的话忘到后脑勺的永乐拿着月饼，连连点头，笑得眼眉弯弯：“好吃，柳姨做的点心是最好的，永乐可是行家了。”

乖巧嘴甜的模样逗得柳悦满心欢喜，笑得也是合不拢嘴。

就在娘俩气氛和乐融融的时当，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幽怨：“原来乐乐最喜欢的是柳姨啊，以前说喜欢我看来也是勉为其难的。”说完，又是哀哀怨怨的一声长叹。

永乐把剩下的月饼一把塞到嘴里，侧身抓住来人的衣袖，含糊不清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很忙很忙的，没时间看我，所以你只能退而求次了。”

高挑俊朗的男子大笑，俯身抱住自己的小姑娘揽在怀里，“那我以后都来看你是不是不用再退而求次了？”

永乐揪着梁亦清的衣领，撇嘴哼道：“不信，中秋团圆你都不在。”

梁亦清摸着永乐的头，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永乐看不见父亲的神情，只听见父亲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爹爹得去成全更多的团圆。”

梁永乐此时还不懂，她有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同时她的父亲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官，疼爱儿女的父亲世上有很多，如临山岳，如瞰远天，可像她父亲这样的人更被更多的人需要，所以他不止是父亲，也许还是别人最后的救命符。

她那时只觉得失落，所以她还不懂。

柳悦理了理鬓角，对梁亦清轻声道：“我先去厨房看看，你带乐乐去前厅吧。”

梁亦清点点头，抱着永乐转身走开，柳悦在他们身后凝望半晌才慢慢离开。

“乐乐，待会儿会有个小孩来我们家。”梁亦清对梁永乐说。

“哦，他的父母呢？”永乐问。

“他是孤儿，没有父母。”

“那岂不是很可怜？”

梁亦清对她笑：“对啊，很可怜，所以乐乐不能欺负他知道吗？”

父女俩走着走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六角灯被点燃，暖暖的光晕不似天上月的清冷，追随着依偎的身影，如影随形。

穿过前厅，折过回廊，后花园悬灯布桌，其乐融融的家宴随梁家惯例设在这里，不同于其他家的精致，更多的是偏向家常一点的气氛，因为这天是府内人共同的节日，与众同乐共赏月圆，没有身份的尊卑，大家都不过是亡乡人罢了。

亡乡人，同片月光，异乡情，共和亲友。

“老爷，小姐。”刚好有人摆下餐具就见到他们，都是笑盈盈的模样，柳悦在不远处低眉浅笑。

梁亦清放下永乐，随手在桌子上捡了个被子，斟上酒，遥遥一敬，笑道：“我来得晚了，自罚一杯。”

他一饮而尽，唇齿生香，在场的人都站着笑着，也隐隐红了眼眶。

天下多有良善之人，可他们，都不是梁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