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与琅琊(九)(1/2)
晁国突袭,万余精兵兵临城下,一声不发。方才还七月灼阳如炭烤的日头瞬间风云中变换颜色,远方天际风起云涌,乌云压境如万马嘶鸣奔腾而来,风撕扯着远方的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赫然一个滕字,顶天立地。
北风嘶朔马,骍马罢鸣弓。战甲利刃映着凛凛冷光,如突降的寒霜,黑色的铁甲冷硬得仿佛一声令下后,便会顿时化为千万利刃飞矢从四面八方而来,撕裂那坚硬的城墙。
不顾一切冲上城楼的白旋还来不及喘口气,面色已先白了三分。
极目苍穹,天地间,荒草烟沙,黑云推进,而孤城遗立,万军倾轧。
晁国就根本没想过放他们一条生路,叛国者,九族必诛。
城楼上的将士腰背挺得笔直,手中长矛竖起,任狂风尖锐的来去呼啸,他们没有动容过。
这一幕,让白旋想到那个冬月初七,一曲悲歌,细雪不止,齐国亡得平静。
而如今,七月底,一纸战书,乌云滚滚,隐城战得壮烈。
白旋目无焦距,茫然看着她无力阻止的一切,就像齐国的亡灭,她无能为力。
她疲惫地靠着城墙,惶惶然笑出声。
白旋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陆苍绪。
她鲜少看到过陆苍绪出阵时的样子,只见过两次而已。
一次,齐国的灭亡,还有今次,隐城的即将覆灭。
那是她的心上人,却两次站在她的对面,甚至兵戈相向。
黑色的战袍被风吹得不住抖动,即便再一片漆黑中依旧醒目,手提银枪骑着乌啼踏雪缓缓走到阵前,修眉凤目,依旧是恣意风流的面目。阵中人皆是屏息凝神,他有恃无恐地立于万军之前,身后旌旗字迹狷狂,像挟着满城腥风血雨。
百里之遥,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是她熟悉的懒散含笑的腔调,说得话却令人遍体生寒,他说:“降,留有全尸;战,九族皆亡。”
虽有款款的笑意,可周身杀伐的戾气已隐隐可见,气势磅然。
他身上的血腥戾气很重,渗在风中扑面而来,这得是沾过多少人的性命才会有这样的杀气,就连白旋看着也觉得不可思议,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过去二十余年的空缺,他用鲜血和人命填满的一切,她都不知晓,战神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几度拓地千里,皆是枯骨铺就而成。她和他不同,她的战争意于守护,而他的战争成于弱肉强食。
不是没有听过他的事迹,破阵,斩将,覆城成就他的赫赫威名;宿柳,眠花,多情成就他的风流气韵。可是她都不信,固执地认为那个白梅冷香的怀抱才是他的温情。
而他待她足够温柔。
陈烁一身战甲负手站在高楼上,居高临下观望着这风云变化的局势,那玄色战袍的青年回望着他,嘴角习惯性挑着笑,却着实冷清得紧。
败于他手,怎会折损威名?
白旋望向陈烁时一愣,发现他是笑着的,不是无力,也不是惨烈,而是一种由衷的喜悦,带着跃跃欲试的情感,像正燃烧的火焰,有着绝世的孤勇。霎时狂风拔地而起,掀起烟荒沙幕,视线模糊间听见陈烁在大笑,豪气冲天,紧接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喊声。
“成,铸齐国荣光;败,不过与国共亡。”
三千多勇士震天的狂啸,他们用风发意气独守着这座孤城。
白旋看着瞬间红了眼眶,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那么委曲求全,是不是会有人和他们一样更渴望昂首挺胸地接受殉亡,而不是苟且偷生等着磨灭意志。她突然明白陈烁的举动不是在推崇死亡,而是维护信仰,这三千多将士她大齐的好男儿,即便前都覆灭成废墟,可铮铮铁骑依旧能响彻山河。
而城楼下的陆苍绪闻言只是付之一笑:“好一个,与国共亡。”
不管身后将领的震惊神色,径直抽出身侧安放的长弓羽箭,有条不紊地挽弓搭箭,而箭尖所对的正是那百丈城楼上的陈烁。
三军哗然,连不曾动容过的齐国将士们都不禁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这城墙足够有百丈之高,任凭是谁都不能将箭从地面射上来,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弓弦缓缓被撑到近似满月的弧度,甚至发出不堪承受的铮铮刺响,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连陈烁都微微皱起眉,定定地看着。只见陆苍绪一人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他手里不是要人命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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