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与琅琊(五)(2/2)
白旋睨着眼瞧着笑容依旧无懈可击的陆苍绪,冷哼一声丢掉紧握在手里的箭,她张开手的瞬间,手掌间红肿的痕迹隐隐约约暴露在空气中,但她动作的幅度很小基本没什么人能瞧清楚,她生性好强,所以即便是险险地避过陆苍绪的突然发难后身体止不住的发软状况,她也不想有人瞧出端倪,那种擦伤实在不值一提。
白旋伸手抚摸着马鬃安慰着现在还在不安地原地踏步的烈马,想着箭飞过来的瞬间,这马即便受惊也没有大幅度乱动也是万幸,不然她白旋就算是侥幸没被射死,也会在意外状况里坠马身亡,这就真成了前所未有的笑话了。
她也能明白陆苍绪想干什么,她初涉晁国,因为身份的芥蒂会有很多人看不惯她,招致一些想不到的灾祸,陆苍绪的举动一是提醒她切记过于张扬被人抓住空隙,二是警告那些对她有意出手的党派或是个人,她白旋是陆苍绪的人,摆明了不怕人来偷袭的态度,而后面的谈话举动则是再度彰示俩人信任的关系。
虽然她想得明白却还是不解气,索性抬眼想再继续瞪陆苍绪这个疯子,但当她真的瞪向陆苍绪的时候,她首先看到的是向自己伸来的弓箭一端,而陆苍绪握着另一端笑着看向她。
见她疑惑的表情,陆苍绪抬了抬手,示意她扶着弓下马。
“怎么,这么喜欢这匹马?”他笑。
白旋反射性的回答:“喜欢!”
陆苍绪愣住,没想到白旋会露出那种像小孩子争抢似的表情,完全没有刚才威风凛凛的傲气样子,他觉得新奇的同时还忍不住笑出声,开始还能克制着声量,可到后面时他不禁扭过头放肆大笑开来。白旋受不了他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忍无可忍地撑着弓箭跳下马跑到陆苍绪面前发脾气。
“有什么可笑的,别过分了啊陆苍绪,信不信我……”白旋口不遮拦的话还没倒完,就被陆苍绪打断。
他笑得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淡定戏谑模样,声音还带着笑得太猛后的气息不匀,他用另一只手拍拍白旋的头,道:“送给你啦,算是今天表现好的奖励。”
说完,他错身走开,边走还在边笑。
白旋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给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讷讷地抬手摸摸头同时回身。
陆苍绪的手很温暖。
她经历过刀剑破体血液喷洒而出的温度,冰冷之极。
也经历过战场上剑雨燃烧铺天盖地而来时,星火溅落在脸上的温度,也是冰冷的。
就连家乡的雪,也没能让她在至亲辞世后感到点点暖意。
而今天,她从一个根本算不上熟悉的人手上感受到了温度。
她掩面轻叹,藏住喉头轻轻地哽咽。
她想起以前白集教她念书的时候,她年纪小坐不住,白集又对她没奈何,只得任她乱翻乱动,而自己就安安心心的处理政事,不想白旋太能闹腾竟然翻出他写的信,还当着他的面大声念出来,声音尚且稚嫩。
信中写着: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白集羞红脸,就要来抢,白旋死活不让,还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不像白御对付起小孩来信手拈来,挣扎后只得告诉她。
他说,阿旋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只会说出自己心里话的人。
她记忆犹新的是,白集在灯火下温柔的神情,不是对她那种宠爱,而是更加小心翼翼的珍惜。而后来白集战死后,她在城里的生活可以说是昏天黑地,就是在这其间她听闻琅琊城里一位大臣的千金上吊自杀,只言片语未留,固执地抛下一切奔赴黄泉。
此后辗转梦中就再也忘不掉那封信上的话,她在那位不知名的女子坟前烧了那封白集未送出去的信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就投身战场。
她本以为她早就已经忘记的话,却在这种时候想起来。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她要藏什么,又要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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