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吴城之殇 之四(2/2)
「当然不至於,诺,妳昨儿出门前我给妳带上什么了?」周杰终于开口攀谈上这个话题,不置可否地问了一句。
「这个?」江子桦闻言摸上自己的头顶,从发髻中拔出一枚簪子,是白玉做的,不细看看不出模样,「这不是一柄凤凰玉钗吗?」
「图腾不一样,妳仔细瞧瞧凤凰做什么形态?」
江子桦看了好半响,有点困惑又试探性地问:「相拥?」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周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才名纵天下,娶妻却不懂其夫之才。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克一物。
接着周杰将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也拔了下来,将她招过去看,手指指尖对着簪子:「妳瞧,这是什么?」
江子桦乖巧柔顺地拿起来仔细研究,这一柄玉簪子跟她那一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那只是凤在外头,这一只却是凰在外头。
江子桦默默地将两只摆在一起,左瞧右看地,终于明白:「这两只玉簪子是一对?」
「那当然。」
「可皇上坐那么远,哪瞧得清楚啊?」
「我将妳全身上下都烙下我的印记,又怎会有其他男子会对妳起心动念呢?」
「这可说不准,你別这么瞧不起子桦,指不定还真有这种胆大包天的人出现。前朝不是有位皇帝就专门以收集臣下府第里的貌美夫人妾室为乐吗?」
「这哪里是瞧不起妳?我特別看重妳,为夫我这可是做好万分準备了呢,昨夜弹琴时我可是从未有过的专注认真,爱才如皇上便将视线都聚于夫君我身上,才不至分心去看妳。妳难道都没有感觉到吗?」
「嗯,」江子桦想了一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两人无视外人沉浸在夫妇俩的日常斗嘴里,柳荃儿就这么被撂在一旁给忽略了,让人无法忽略的是她脸上竟比身上那件月白衣裳还白上那么几分。
新婚燕尔,难免如此甜蜜如胶似漆。柳荃儿安慰自己如此,忍不住开口打断夫妇间这般浓情蜜意:
「夫人与城主感情这么好,荃儿好生羨慕。」
江子桦与夫婿拌了几嘴,此时才想起还有客人在,闻言回身笑客气道:「既然荃儿已有心上人,可知对方是哪家公子?可请吴城城主向对方提亲呀!」
柳荃儿登时双眼又凝起泪珠,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怎么啦?」江子桦一见柳荃儿此番模样,祇得再度离开夫婿身旁,坐近她身边柔声安慰:「柳城主不肯吗?莫非另有隐情?」
「荃儿心上人已婚有妻,爹爹不愿意荃儿委屈去做妾。」她眨著眼睛,意有所指地看着周杰,泪花坠落,只可惜眼前这对城主夫妇看不出她的意有所指,只见泪花莹莹动人,甚是楚楚可怜。
「噢.......」江子桦本身基本是遵从一夫一妻制的,因此听到这事竟是如此时也无法给个好主意,只好向周杰拋了一个眼色,望他来救。
「男子若有意,姑娘又有何愁?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吧?」周杰冷冷淡淡地下了一句总结,柳荃儿一怔抬头望着他,他眼里一派疏离淡漠,她忽然更是心伤:即便是这样才华容貌出众的她,他依旧是不放于心上。
「城主高见,」一颗芳心畏颤颤地抖动,她知道如何曼妙舞步引人心绪,可她不知要如何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但那位公子只怕是不知荃儿的心意。」
「既然如此,就別错付芳心啦,柳城主既然不允,妳还这么年轻又才艺过人,何愁找不到对象?」江子桦趁势安慰她。
她当然不愁找不到对象,只是她唯一倾心相许的人,却不要她。
「可是夫人,一旦芳心已许,能收得回来吗?才艺过人,能求得一心人吗?」
她问的是江子桦,眼里望的却是周杰。
周杰在她忧愁似水的眼神之下,忽然慢半拍地懂了,可是寻思半日也记不起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曾见过这位吴城的柳姑娘,他只好眯著眼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装不知这一点他其实还蛮擅长的。
「我想择日约请那位公子,在公子面前舞一曲,若他无法接受荃儿的情意,荃儿便断绝此念此生此事永不再提,荃儿冒昧可否请城主与夫人一同先帮忙过过眼?」
江子桦有些迟疑,她本人对于舞艺没有鉴赏能力,只分得出跳得好不好,至於舞意她可无法神通意会,所以只好又向周杰使了一个眼色:
「过过眼是不敢当,不过子桦向来不通舞艺,这个可能要麻烦一下城主大人......」
在场唯一一位城主大人听得夫人竟如此说,只好眯著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可惜无乐,不如城主大人也顺道弹奏一曲吧?」江子桦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地要求。
周杰闻言软了身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娶妻如此无心眼,不知道是不是为夫的福气?
「柳姑娘要跳的曲目周某不一定知悉,」虽说这世上少有他不知的琴曲,但周杰不想和入其中想要推辞,话才刚落,柳荃儿便似料定他会不应允急忙说:
「城主通晓的,便是凤求凰一曲。」
柳荃儿这么一急一回话,反倒是引起江子桦疑惑了:
「若是凤求凰一曲,昨日便已经跳过了凤凰舞,为何又要再跳?」
「这曲子对荃儿意义非凡,汉朝司马相如是凤求凰,可荃儿的心意却是凰求凤,虽然男女颠倒,但情真意切相同,故荃儿另外又编排了不同的舞意配合,昨夜跳给皇上与众城主看的是另外一种层次的凤求凰,所以、所以......」她所以了好半天接不下话,江子桦见她这么着急,只好笑着出言接话解决: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跳吧,晓春,去取城主的琴来。」
周杰眉头一皱,自觉似乎应该拒绝,却见他家夫人如此兴致高昂,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之,若拒绝地太过於招眼惹夫人不快也不是,只好默默地依了夫人。
以舞记琴,以舞寄情。
这位柳姑娘当著他夫人面前来这一出凰求凤,到底是何居心?他家夫人对于此等风花雪月之事天生就较为迟钝,但就算开初他并不知晓柳姑娘的心意,但现在事已说至此,他知晓了,是要给她回应吗?
可是说到底,不回应不也是一个回应吗?
等待晓春去取琴的时间内,周杰又细细回想了一下,对于吴城的记忆只有五年前的游历,其余并未有任何特殊之处,可他在吴城所待时日甚短,几乎没有认识任何人哪。
周杰直视著眼前这位小美人,当他眯著眼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再说他也不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知晓他正在打量她。
柳荃儿挺起身子毫无畏惧他扫过来的目光,柳腰纤细不盈一握的模样确然是难能一见的美人身姿,连至交好友秦淮河畔第一舞孃楚轻轻都无法比拼得过的天下第一舞孃,光凭入座的身形便已是绝色姿态,但见面容与昨夜比起来却又豔丽许多,似乎特意精心装扮过。
也是,她昨夜为了避险,所以没在姿色上多做酌磨,可今夜却是一副卯足了劲上府来求舞,自然是身心状态都已调整在最佳状态。
可惜了,皇上虽权倾天下,但也见不到这天下第一舞孃最美的舞姿。周杰默默想到此处,便不再继续下去。
「此处室内窄小不适合跳舞,可否请城主与夫人移步至庭院鉴赏?」室内沈默半响,柳荃儿忽然开口相求,夫人几乎对这位小友无一不从,起身拂拂身子,便要往厅外走去。
周杰忙大步上前拉住他家夫人,急问:「妳去哪?」
「外面啊!」
「外头起寒不一要下雪,披件衣服再出去。」周杰眼眉尚未扫向伺女,晓秋便可心地拿起手里的白毛氅衣披在夫人身上,仔细地为夫人整理形容。
同一时刻晓冬也拿着男用白毛氅衣披往城主身上,一样仔细为城主整理形容。
柳荃儿苍白著脸起身,晓夏则将刚刚入院前客人脱下的轻裘递上前,她摇了摇手,淡淡道:「不用。」率先走出去,独自一人在院里相候。
雪白玉人独立梅花树下,果不其然夜寒霜重,不一会细小雪花已慢慢落下,她仰起鹅蛋脸迎着冰冷雪花,想要让自己再清醒一点,此刻如若醒过来便不用再被囚困在这求不得的地狱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可惜的是,凤求凰百转千回荡於心,今夜不管结果如何,但求无愧于心。她已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寄予琴舞之中,若这位大才子依旧不解她意、不受她情,那也是这位才子的所失,她已经将自己坦白呈于他的面前,要或不要都任君选择。
只不过造化向来很喜欢摆弄人,越想得到越得不到,越想躲却越是躲不过。隔日一只诏书送进皇家外宫,召了柳荃儿进宫伺奉皇帝老儿,即刻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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