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乐(2/2)
没等我说什么她已经走了出去,还帮我带上了门。
那是本房产证,是姥姥留给我的,那张卡里的钱,是沈爷爷的,它们都是安乐巷的遗存,那条巷子已经被拆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除了记忆以外,它还留了别的东西给我。
安乐巷的房子拆迁的时候,我大一,虽然户口一早迁到市里,但姥姥和沈爷爷的房子都留给了我,需要我同意,补偿方案有两套:以地换房异地安置或以地换现金。妈妈把一套房子放在我名下,现金存在一张卡里,妈妈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是安乐巷的老邻居拆迁之前最后一次吃饭,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搭了流水席,吵吵嚷嚷的闹到很晚,我听见电话那头说话谈笑、推杯换盏,却只觉得越来越远。
挂了电话忽然发现,过了那么多年以后,我已经没有那么怀念那里了,安乐巷经久不散的大雾、零次栉比的房屋、高矮相间的屋檐,都像一幅退了色的画,也许意蕴斐然,却模糊不清,不好弃若敝履,却也无法视若珍宝。
我翻了翻房产证,里面还有一份租房的合同,打款的卡号正是我手上的这张,想着妈妈刚刚瞬间变幻的脸色,有点后悔把那些事说出来了:我根本没有预料到,她会存着这些东西,那时候叔叔的公司刚起步,正是投钱的时候,她要是把那些钱用来投资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些年,她除了把房子租出去之外,其它的钱就存在银行里,连租金都是直接进卡,一分钱都没过自己的手。
忽然听到客厅传来声音,我起身冲出去,房产证和银行卡都拿在手里:“妈,这些还是你帮我保管吧!”
妈妈原本正在换鞋准备出门,趁她愣神,将东西塞进她手里:“我现在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收着吧!”
僵持了一会儿,妈妈将房产证收着,把银行卡递给了我:“你去房子那看看,有些老邻居也还住在那,刚好租约也要到期了,你看看要不要再签,银行卡你拿着吧,密码是你姥姥的忌日,别天天在家这么闲着,出去逛逛街也好。”
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说,我应了声好,便看着她出门上班去了。
叔叔的公司业务稳定了之后,家里的经济压力没有那么大了,莫子轩上了初中,正是性子急的年纪,妈妈便不再像蜡烛似的两头烧,叔叔公司不去了,原有的工作也调到了闲散的职位,方便照顾家里,莫子轩中考的时候,妈妈辞了职,专心照顾莫子轩。现在她在一家熟人的公司做会计,小公司,工作量不大,工资也不高,但胜在自由清闲,上班晚、下班早,基本是半个家庭主妇的状态。
想想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安乐巷了,高中的时候,清明、春节回去给沈爷爷和姥姥上坟,烧纸放鞭炮,上了大学之后,安乐巷拆迁,他们被安置到了公墓里,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安乐巷,毕竟,想想也知道,我童年的小巷子、曾躲过的墙角、滴水的屋檐、起伏不平的石板路都已经不再了,曾经只属于我和苏格两个人的小山坡也不在了,人事全非的感觉,我一点也不想体会,更何况,那时候,我有苏格在身边,我和他还有那么长的未来,安乐巷不再是我们最重要的联结。
我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连日的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从乌云中挣出来,给城市染上温暖的金色,路上行人依然匆匆,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带些喜色,好天气,那就出去走走吧!
安乐巷所属的小镇在城市化的过程中被一点点蚕食,数年前建立开发区,后又被定位为卫星城,中心就在安乐巷原址一带,房价涨了两倍不止,市政府最新的交通规划中,将有一条快速公交线从市中心广场直通安乐巷。但现有条件下,我还是要坐2个多小时的大巴才到开发区,打的到了小区门口。小区大门是希腊柱式的,白色的石柱顶端刻着浮雕,有紫红色的花垂下来,但进门的小广场尽头又坐落着一个传统的八角亭,雕梁画栋,飞起的檐角上停着木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是荒废的,小区虽然不大,但放眼望去,也有十几幢大板楼,没有指路的标识,我只好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看。
进门在小广场上站了会儿,环顾四周,楼的外形都是相似的:红褐色的外立面、凸出的厨房油烟机、灰白的空调外机,侧楼身的中央写着楼号,白底蓝圈,蓝色已经有些脱落,有些又被树挡着,需得走近了才能分辨清楚,我对着妈妈写给我的楼号地址往前边走边看,也没想着要问问路。
转了几幢之后,基本上弄清了楼号的分布,重又回到主路上往前走,迎面来了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穿着成套的加绒家居服,颜色鲜艳,年纪似乎已经不轻了,头上已有丝丝白发,挽着手臂走在一起,手里提着几样小菜,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路不宽,我往边上站了站,隐隐有种熟悉之感,却记不起来。
原本穿桃红色衣服的中年女人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经过我的时候,忽然抬眼看了我,接着松开身边男人的手,几步上前来:
“小迪,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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