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梦碎（上）（1/2）

那时苏格在医院实习，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连接电话没空，我住在学校寝室，虽然我很想见他，但基本没有机会碰面。他周日休息一天，而我周日兼职，店面盘货，一般都要加班到半夜，打工的店离学校很远，公交车要两个多小时，他说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太好，于是每个周日他睡够了就过来接我吃晚饭，送我回学校，然后坐夜班车回住的地方。店里的姐姐妹妹们旁敲侧击的少不了羡慕嫉妒的眼光，服务业晚下班是常事，能天天接下班的男朋友却很难得；寝室的同学却对此安之若素，能考上这所大学的女生，多少是有些心气儿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是件太难的事情，直到大四，苏格请她们吃了一次饭，才知道她们平时掩藏的多好，喝了几杯酒之后都变成了八卦精，差点连他的族谱都挖出来。

我自告奋勇的提出给那对老夫妻送货，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那里正是苏格实习的医院，医院与店里一东一西，离大学城也很远，不堵车的情况下，公交车转地铁也要近两个小时，但店里送货可以报销交通费，我想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按照老爷爷登记的地址，我很快找到了病房，老奶奶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躺在床上，看到婚纱的瞬间，脸就亮了起来，笑的犹如待嫁少女，我还带来了昨天摄影师连夜赶出来的样片，陪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到护士进来提醒奶奶要吃药了，我才告辞。

老爷爷对我说谢谢，要送我下楼。

我摇头表示不用：“我姥姥过世很多年了，如果她能有这个穿婚纱的机会，肯定会过的更幸福，看到您和奶奶，我坚信这个想法。”

如果姥姥能多考虑自己，不为我想这么多，不顾忌别人的看法，和沈爷爷结婚，她应该会活的开心许多吧！至少不必一直担着克夫寡妇的名声，直到去世。

老爷爷没有多说，却一边往前走一边自顾自的讲起了他们的故事，在混乱的年代相爱，因为成分问题，得不到组织承认，两人便私下交往，孩子十几岁的时候，两人才领到结婚证，后来又遇上灾荒，忙于生计，根本无暇顾及婚礼，原本以为老了就有机会，奶奶却得了癌症。

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奶奶床头的病人信息，乳腺癌三期，属于晚期，大部分治疗手段都没什么用了，医生照顾到病人和家人的感受，也只会说好吃好喝养着，心情好或许病情就能好转，但心里都知道，来日不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说：“奶奶现在这么开心，都是因为您啊，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珍贵。”

老爷爷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在住院部门口与我告别。

苏格那时候轮转到急诊室，实习医生是最没有地位的，急症室又是整个医院最紧张忙乱的科室，忙前忙后没有丝毫空闲，我是上午的时候去的，还没说上话，他就被叫进诊疗室，不停的处理各种伤病，直到下午快一点的时候，才空下来带我去医院食堂吃饭。

我跟他讲了那对老夫妻的事情，问他认不认识，他摇了摇头，就不说话了。

苏格一向是不爱说话的，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我说他听，偶尔插一两句话，示意他没有走神，永远不会露出厌烦的表情，这天却不太一样，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碗里的米饭，眉头微微皱起。

“苏格，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歪头看向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

“谁知道在他们几十年的婚姻里，有过多少次厌倦、争吵、背叛。”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语气里居然带着些悲凉，“就像我爸妈一样。”

后半句声音很低，我没有听见。

“可是他们毕竟一起走到最后了呀！”我不服气，“奶奶看到婚纱的时候，笑的像少女一样，那都是因为他们还在一起啊！”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分开不成？”他也不甘示弱，“年老之后，谁能放弃已有的安乐，就算他有那个心，他折腾得动吗？”

我翻了个白眼，顿时气结，放弃与他争论，他却像开了闸门似的，忽然话多起来：“婚姻本来就是件不可靠的事情，谁能忍住那么多诱惑跟一个人相伴到老，看多了，都是会腻的！”

“可是爱一个人的话，当然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啊！”我忍不住出声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