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我开始跟青朴学习开车和摄影,大部分时间是在山庄通往外界的法桐树荫下的沙砾路上,最远的几次是到另外一个乡镇的水库上观察和拍摄鸟类,带着大倍数望远镜,用的是300mm长焦距镜头。那里有绿翅鸭、白眉鸭、斑纹鸭、灰鹤、天鹅,当它们扶摇晴空或碧波嬉戏时非常壮观。有两种长嘴水鸟引起我的好奇,虽然外形很像,但是羽毛黑白相间的鸟是尖嘴向上翘,另外一种羽毛是土黄色的鸟尖嘴弯曲向下,“向上的叫反嘴鹬,向下的是白腰杓鹬,也算近亲。”青朴说。有一种红眼睛的小水葫芦鸟非常灵巧,也非常可爱,能潜在水中好几分钟。鸟儿们的眼睛非常锐利,拍摄时需要隐蔽镜头,稍有不慎就会惊扰它们,飞到水库中心去了。而在黑澜山庄的沙砾路和四周,完全用不着如此担心,我们是互拍151对像,谁也不会从对方的视线中逃掉。法桐树伸向蓝天,我倚着大树,他站在稍远之处,一双深沉敏锐澄明的眼睛在镜头里看着我,按下快门,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我们一起来到静谧、翠绿的葡萄园前,蜻蜓在飞,我望着他,在镜头之外看他,如果说一个人的五官像大地中的平原、湖泊、山梁、丘陵和土埂的走势,那么他的面部轮廓可以说是既温润又雄峻的,最漂亮的是两道眉毛,仿佛湖岸上排列的松针,又像毛笔书法的一横,平着划过后眉梢微微上扬、顿挫,似乎在向人展示主人既含蓄又外在、既温和又粗犷的性情。我从他身边走开,举起相机对准他,他的身影连同背后的葡萄园仿佛风景画的明信片摄入镜头,刻在心中。
他手把手教我开车,在这条没有其它车辆的沙砾路上练车便利得很。发动、倒车、换挡,歪歪斜斜,有几次险些撞到树上。我觉得自己真不行,他在一旁耐心鼓励和指点,从头再来。疲乏时,我们歇一会,他拿出口琴吹一段舒伯特的《小夜曲》,或者是赞美诗歌里的某首曲子,疲劳一扫而光,而后我们继续练车,居然我能顺顺当当开出一段距离。
这天上午,我们仍旧练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导,我手握方向盘,默念先踩离合后挂档,轻抬离合缓加油,谁知汽车突然像头不受控制的野兽,撞到路旁大树上,车子痛苦地抽畜几下熄火了。
“怎么搞的,让它们亲吻在一起,会要命的!”他的脸色骤变,严厉地责备道,“今天没人吹口琴,也不会听到歌声,罚你多练一个小时。”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不想学了。她车开得很好吧?”我红着脸说。
“非常好!有时候不用我而是她自己开车出去。你不比葛巾艳笨,只是胆子比她小,她什么都不怕。你半途而废那可不行,要坚持到底!开车要专心,刚才你没走神吧?”
“昨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很晚才睡着,精力不足。”我不好意思地说。
他让我立刻下车,询问究竟有什么问题让我辗转不眠。我老实告诉他我想知道石蒙和王有刚的那桩案子是否已经判决,刘志业是否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表示这件事他也不清楚,最近没有看到报纸上任何有关的消息,他表示愿意打听一下。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办,他准备自己买一辆中等价位的越野车驾往西北。奥迪车原是酒庄给董事长配用的。他有必要最近去一趟青岛,可是我更愿意和他一起同去,于是他提出再练几天车,下个星期去青岛。我不无担心地问刘志业快回来了,他万一不相信怎么办,他解释说我的身份证是最好的说明,我们可以带他去即墨查查,不难辨明,大可不必担忧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当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回想着两个人白天的谈话,想着他的安慰、关怀和体贴,再也不觉得有什么挂虑以致令人不安的了。这就像一只翩跹翻飞的蝴蝶,经历了迷惘、忐忑、痛苦至甜蜜的过程,让人回味不已。我又想到刘志业没有理由不放我走,青朴的看法完全有道理,对于利益至上者来说,不幸带给刘家兄弟的是额外的财富,他们将成为黑澜山庄和酒庄的继承人,刘志峰赚取的财富还是落实在刘家。我又想到山庄下一位女主人会是谁,如果是赵一萍,她一定会将此地改建成现代式住宅小区或别墅,如果是李紫荆,她会怎么做呢?也许她会把庭院收拾得更加漂亮,将所有的房间重新装修一番······她不像葛巾艳那么任性和耽于享乐,她更加务实看重名誉和物质的利益,是丈夫的好帮手,懂得节俭,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在现有的三位受雇者当中,至少她会辞掉一个,她会是个苛刻称职的女主人,总之,她爱这一切敌得过芦雪湖不属于自己的美丽风景,否则在郁青朴身边的不会是我······噢,在我看来郁青朴抵得上这里的一切,越了解他就越发现他在我心目中的形像越来越重要,他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帮助。
离开山庄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在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我们去青岛进城办事。早晨出门前,我在厨房找到杜嫂,她正在清洗从墙外菜园摘来的黄瓜和西红柿,我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告诉她我们要去青岛,不要准备午餐,晚饭赶回来吃。
“看你高兴的样子,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 152
“昨天郁青朴说你们要去青岛,我问干什么去,他总不告诉我,只说是为了你。我说他不能做出格的事,他说已经向你求婚,而你已经答应了他!我根本不相信。”
我把黄瓜放下。“你不高兴吗?我们结婚后,会把孩子接到身边,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你们姐妹再也不用为孩子的事发愁,难道不好吗?”
“这就是你们的打算?怪不得他说他要当孩子的监护人呢!我的天,他没有唤回你的记忆,倒让你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什么完整的家?你好糊涂,你会变成穷光蛋,被赶出黑澜山庄!你和丈夫签的那份《结婚协议》会让你一无所有,你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得,奶奶如果活着,决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杜嫂,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对我对我现在一点都不了解,就当过去的那个人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新人,替那一个惋惜,为这一个祝贺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看不懂郁青朴怎么想的,难道脑袋发热了吗?从哪一方面看,你们走进婚姻中一点不合常情,也不明智,打消念头吧,离他远点,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说完,我朝她笑笑。
“现在两个人说话都变成一个腔调了。”她嘟哝道。
从厨房里走出来,我来到楼底大厅,郁青朴正拿手机跟一个人谈话,一会儿他关掉手机,我们一道走出去,沿着花园小径走向大门口。丁蕉儿正在花园里拔草,看到我们走过来,抬起头朝这边望了望,随即低下头去,被花丛的阴影遮住了半个面孔。
老杨正站在门口,见我们走来,他拉开虚掩的铁门,我们来到门外汽车旁。
“杜嫂跟你说什么,怎么在厨房里面那么长时间?”他问,打开车门我们钻进去。
“警告我呗,离你远点。”
“她跟我单独交谈时也是这种口气,‘你不能碰她,甚至不能同情她,更不能爱她,失忆是暂时的,有朝一日她清醒过来,她会恨你!她是一只睡着的老虎,醒过来会咬人的!’”
“你怎么说?”
“不会有那么一天,永远不会!”
“难怪她说咱俩变成一个腔调。”
我们大笑起来。路途很愉快,依旧乘轮渡从海西过到海东这边来。我们先去公安局,从那里打听到关于石蒙他们的案子已移交到法院,于是我们立刻驱车走进法院,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出乎意料的事,案件已经了结,我们毫不费力地从办案人员那里了解到案件的判决情况,受害人家属得到了不小的经济赔偿,打死人的那两个人一个坐牢十年另一个十五年,而他们的老板刘志树甚至没有被拘留,逍遥法外。
“我太了解婆婆了,一定是她跟对方谈妥了条件,宁可让步而多得赔偿,我早就意料到了。”我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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