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撼权寻衅娘施笞 夤缘补罅儿承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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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潘家灯火通明,炽炽生辉,在几盏灯的照耀下,犄角旮旯里都亮堂了。李无香把孩子喂饱了,有的被哄睡着了。
各房的听见厨房在炒菜,那对饿的滋味那是感受的至深至切,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可都只能向大房看齐,一等再等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不禁暗暗骂上了,道,李无香昧地罔天,来这么一手整人!那死丫头也是,铲子硌那么响干嘛!还一直硌,唯恐各房听不见,这哪是炒菜,分明哐里啷当在打铁!还有害人害己的大房的,又出昏着馊招,看看这一出又演砸了,还得受罪,可真真丢丑现世!早说过斗不过老帮子,偏不闻不信!现在她弄得香喷喷的饭菜谁敢吃呀?吃耷眼食准挨克受虐。大房的可真真害死人呀!咋就死不挪窝呢?哪怕去茅房空转一遭也好哇!是死了还是瘫了……
桌上的菜多丰富,碗碟齐呈,荤素搭配,颜色各异。李无香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了,轻步走进厨房,抑声道:“丫头,快叫哥嫂们用膳。”
小枝正在补给,把口中的食物用力咽下,冲道:“是死丫头!”
李无香笑道:“活丫头都行。你就不能正儿八经上桌吃吗?各房大掌柜的还没到齐呢!我也还没垫巴呢!”
小枝又盛了饭,近桌扒拨了一些菜,向后院而去。
李无香暴跳戳指,“死丫头,真横呀!有骨气睡一个轮回觉……”
她已经屈尊求全了,若低声下气对各房起“请”字,真抹不开面子,唯有支使豆子了。
豆子吃喝时也骂骂咧咧的,有李无香的支撑就更肆无忌惮、口无遮揽了。砸着各房的门,“大饭桶,出来收粮,自个的事还要潘少爷请……”来到四房,“最大的仓库,大白米饭多补呀!吃了准长膘,比猪还壮,过年准宰得。”又来到五房,“麻杆,潘家最高的饭桶,死出来吃饭,把你儿子老五叫出来,别饿着了孩子。”他举起搓板向门上砸去,叫道:“听见了吗?臭女人,潘少爷叫吃饭也不怕折寿。长麻杆又没有奶,饿着老五那宝贝疙瘩咋办……”
听着他的话,李无香亦窃笑。
豆子把搓板一丢,后退了几步,猛冲了上去,正好门被拉开了,扑跌而进,哎哟了一声。
五房的把他拎出了房,扒光了衣物,狠狠地扇起来。各房的倾巢而出,十几只手热辣地扇在他身上。
“婶婆……”豆子呼喊,伸臂揸指向李无香求救。
看见李无香走来,各房的皆呵喝着,巴掌如热锅里蹦出的豆子一样极速、劈啪作响。
豆子也不挣揣出声了,全身都在承责受笞。
李无香在桌边站住了,装成若无其事地望着一桌盛馔,又捻起筷子,却伸来缩去、翻这动那,终没夹进口里。
“给我往死里打!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了,养得出我就打得死,死了也只当拉了一脬累赘!”五房的咬着牙,扇得更重了。
豆子软手软腿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房的一缩手,各房的不迭束手就收。
五房的一手揽起了他,叫道:“咋不打了?这是自个的儿子,谁也管不到,把儿子打死了准不偿命。都愣着干啥?搭把手打死了拉倒!”她又埋头大力地扇了起来。
各房的怒气正橫呢!虽没伸出手了,亦没制止五房的。老五从房里探出头来,虽与几步之遥正发生的事痛痒相关,但在大房的投来目光时忙缩了进去。
在五房的转身换手之际,豆子双手揽住了她的腿,哭道:“娘,我错了。”
她应声起手,冲道:“错哪了?”
他颤牙哽咽道:“我不能、骂、骂人。”
“还有呢!”
看见把手逼下了,豆子钳口结舌,没有开言。
大房的上步抓住了五房的要扇下的手,道:“好了,他还是一孩子。”
“孩子!”五房的把他抛在地上,叫道:“他的心比潘家那人还狠。”
各房的不约而同投来目光时,李无香没有隐匿丝毫,反而放眼望去。
四房的抡起大手臂,叫道:“他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准得揍死他!”她咆哮道:“说不说?”
“再打,揍扁了看能不能改!”五房的举着拳头上去了。
豆子翻滚钻觅,被逼在一角。五房的把他拎出来,抛在大房的面前,“我把这小畜生交给你处理了,抽筋折骨都行,反正五房要消口除人。嫌费事干脆动刀子,一刀下去就全省事了。”
各房的嚷嚷一片,说潘家有这么一孽种,专抵牾作恶各房,以后还有舒坦日子过?我们早就想治了,就怕五房怪罪。这么小的年纪就敢不把潘家人放眼里了,长大了可不踢天抢地?杀了还便宜了这小畜生。六房的,快去烙钳箸,先烙个浑体通透,再商量着咋消口灭尸。
豆子还不失机灵,忙抓住了大房的腿,叫道:“大娘,你得救救我,我以后听话。”
大房的泪就下来了,把他扶起来,道:“孩子,不是我们要打你,是你该打。在潘家你把谁不放在眼里都不行,更不能不把干活的放在眼里,更不能欺负干活的人。欺骗干活的人,济济一大家子玩心法整干活的就没有好下场……”
各房的指桑骂槐,声讨不断。而李无香默默地藏掖了。
“以后你就能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大房的抚摸着他透红的身子,惨怛于心,“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上呀!”
各房的簌簌掉泪,而五房的失声而哭。
大房的抚着他的头,“吃饭了吗?”
豆子却放声哭了起来,在五房的举起手时,忙应道:“吃了。”
“各房都饿了一天了,都出来吃饭吧!明个还要上工呢!”大房的走向甑盛了满满一碗饭,正襟危坐于上首,吃了起来。
各房女人按次序走向饭甑,之后各房男人紧跟其后,亦不紊序。潘家人以风卷残云之势,把肚子填饱了。各房的下桌后把几盏灯掌房里去了。
清夜无声时,李无香掌着小灯出来了,看见桌上碗叠碟摞的,接着揭开了两甑,见都是空的,手里盖子狠狠盖上了。
豆子被各房的狠撸了一顿,尔后见着女人就跑。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显眼的地方还长着小疙瘩,像一块块痱子。更让人担虑的是,一顿扇褫夺了他的灵慧,只能跟普通孩子比拟了,更不乏呆愣之时,亦不鲜乖顺之刻,这些跟以前的他背径离道的,更不沾“小福星”的经与纬了。
五房夫妻收工回来,一前一后叨着他的事道,准是那帮女人给打伤了,狠心下重手!打儿子时你咋就闷在房里,哪怕挡一下。我敢吗?那帮红了眼的准把我打了……
怨来怪去就到家了,都希望他有改观,忙找到了他。手一招,他就蹜步而来,“老……”他忙打住了口,紧张了起来。
老五划拉着手势,逗引道:“叫哇!老五,土鳖子。”
到底童心未泯,他笑了起来。他们见儿子笑得多僵直呆板呀!还龇牙咧嘴的。在潘家也只有吴畏见着小枝才这样傻笑。五房的对儿子一拉,叫道:“你笑个啥?懵子一样。”
豆子忙敛齿抿嘴,害怯地直后退。她又扯过儿子,褰起他的衣服验看他身上,掐着成片的小疙瘩。疙瘩一破,有水浥湿。使劲搓,此处亦润滑。他痛得哇哟哟地叫唤,在她一板容时,再也不哼半句了。
而老五扳看儿子的头,专心致志。五房的肘开男人,“瞎搅和啥?伤在身上。”
他争辨道:“那帮女人可没少往头上揍,要不是头上鼓鼓棱棱、毛毛发发的,头上的伤比身上重,伤着荡着震着了里面又看不见。”他又启发、怂恿道:“儿子,背一首诗给老五听听。”
听他一说,五房的深为忧虑,补充道:“就那吃羊肉狗肉的。”
豆子摇头,在他们企望下半晌不破声,溜望着他们,在五房的稍起不意时,忙躲到老五身后去了。
“看看,多有灵性的儿子给揍傻了,她们揍五房血肉哪知轻重!”老五痛心含泪地抚摸着儿子的头。
而她把他的头拨来扳去的,还用力捻摁,问:“这痛不痛那痛不痛?”
他能不痛?痛喊连天。他俩变了脸色,相互埋怨起来的同时,脱褪了他身上衣服验看:青一块,紫一块,暴突筋脉一络络的。
李无香走了过来,道:“捣蛋的人就是欠打!打打也好,松筋骨,长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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