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2/2）

丰聆楚奇道：“如何是我算计你？”

赵媗尔道：“天工教的前辈高人阴险狡诈，教出来的弟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去。我若不先动手，岂不要任你宰割？”

见她恶人先告状，丰聆楚一时气结，不愿再与她口角，于是独自走到钟乳面前细查，看得数处，见这钟乳石乃是洞中岩水常年积流而成，形貌千姿百态，或似鸟兽，或似人物，或似玉柱垂地，或似雨云悬空，若笋而犹白，若柱而中折，其巧夺天工之处，犹胜人力雕琢。丰聆楚不由得出掌相抚，又探得数根，忽然察觉触手有异，前头数根全是温润涩滞之感，这根却冰凉沁手，不禁心下有些疑惑。屈指相叩时，声响犹为清越，再以火云摇照近细查，又觉此柱与其余钟乳并无异处，只是年月久远，钟乳已和下头的石笋相接。

正垂头思索间，忽听风声飒然，轻身飘开时果见又是那赵媗尔持匕刺到，殊不知清风端凝法头个练的便是探查风声来势，如此这般便是刺上一百回也难成事，丰聆楚立身一侧摇头苦笑，赵媗尔收势未及，寒匕堪堪刺在方才抚弄过的钟乳之上。哪知以那寒匕之利仍未刺穿，回匕之时连带削落大块石粉。

眼见偷袭未成，连这钟乳石都没奈何，恼怒之下，赵媗尔持匕对了此石乱刺，石粉扑簌落下间却逐渐现出一支铁柱，上头尽是些玄奥符纹，轻咦声中正欲细看，忽然脚下松动，四处凭空生出无数雾霭烟气，正欲闪避时，足底一股大力涌至，已将她远远甩开。

一时间异象陡生，丰聆楚立在左近，虽有警戒之心，也未料到此处竟暗伏了玄奥阵法，仓促之下已陷入阵中。只觉四处沛然巨力轮番齐至，要将人甩得四处翻飞。火云摇只将身周数尺之地照得光明，再远处全都黝黑一片，也不知是否仍是那钟乳石处。丰聆楚神识外运，清风端凝法辨风之法施出，也能大致立稳脚跟，随了巨力来势连消带减，这才没那般狼狈，忽然眼前紫影闪过，却是那赵媗尔还未立起又被甩飞，心中稍一犹豫，手中绣绷已逆运两仪扑蝶之术将其控住，又慢慢扯回身旁。

二人还未立稳，异象又生，只见脚下忽然冒出各色藤枝向二人卷来，犹如千百条彩蛇一般向了人的腰身攀附，丰聆楚火云摇翻覆数次，也只将迎头来的几枝藤条拍散，只苦于身无五金之器无法斩割，眼见数枝已经缠缚住腰身，一时竟想不出应对之法，只得暗道我命休矣。

正闭目待死时，耳旁听得嗤嗤数声，腰间束缚已去，只听得赵媗尔挑了浓眉嗤笑道：“没见过这般的名门高弟！这般要紧关头竟然还有闭目养神的工夫。”

丰聆楚知她以手中利器相救，心下微动，此时听她语中带刺，想来生性如此，也不觉得似先前那般刺耳，眼见得身周藤蔓虽已斩落大半，但四处仍有新枝不住冒出，脑中灵机一动，神识已遥指绷中的火凤之处。那火凤受了神意，忽然清唳一声，一股似青非青的烟气透绷而出，遇上四周藤蔓，蓦地里火光大盛，转眼已将其烧去大半。那藤蔓似是知机，不住退缩扭曲成团，最后竟裹成一个暗褐色的圆球，丰聆楚正要驱动烟气将其焚个干净，哪知藤球噗噗数响，自内而外化作一蓬明黄色火光反向二人卷来。

丰聆楚斜踏一步已挡在赵媗尔身前，神识遥指处，两簇火光已霍然相遇，火云摇中所积火意乃是当日覃如意的心火眉针所留，后得丰聆楚神识滋养相偎后成就根基，无名心火再经由火凤吐成有形烟气，相较此阵中的木生之火原要高明。只是这藤蔓之火原是依循阵法而生，这阵法未停，那火便无穷无尽，虽然敌不住无名心火，仍是四处潜绕伺机要来烧将二人。

忽然听得赵媗尔沉声道：“此阵以土触发，土息则木生，木尽则火萌，如我所料不错，此火若是不能全灭，火弱后必生金戈，届时只怕更难抵挡。”丰聆楚心中陡明，使出两仪扑蝶中的阴阳交控之术驭住绷中火凤，再行逆转神识，教其长吭后吸烟吞气。此术一出，四处火光犹如长鲸吸水，纷纷往那绣绷中投去，此番却较先前分神化识四处抵挡藤火轻便得多，凝神不过数刻，那藤火便被吸了个馨尽，绷中火凤双目灼灼，睁合之间映得四处忽明忽暗。赵媗尔长吁口气道：“烟火已没，五行生变再无可立之基，只怕这便要出阵了。”

说话间二人足底晃荡，面前陡暗后又大放光明，急急瞧时，二人已身处一间大石室中，先前的钟乳、寒潭均已不见，想来方才的奇阵不独以五行之术困人，还有移形换位之能。虽听女童说道已然出阵，只是她先前数番暗算于己，方才二人同陷阵中，不得已同舟共济一回，又闻得魔教中人性子乖戾，故而仍是不敢全信，几步踱开时，火云摇仍旧立在身前，手脚谨慎在这石室中四处探查，一防女童突袭，二防四周再生异变。

赵媗尔似是瞧透她心中所思，也不避忌，直朝了她轻笑道：“你放心，至此田地，我若再要持匕伤你，那也是出了这空武山后之事。为了谢你先前阵中的援手之德，我这抹翠匕这便收起来罢！”伸手仰头将其轻轻一抛，寒匕迎风而小，不偏不倚直插入她小嘴之中，一口含住不见。

瞧见丰聆楚面色犹疑，于是轻哼道：“你怕我魔教弟子言而无信么？你放心，相较天工教我们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唯独在这一诺九鼎、言出必践上要强些，于那背信弃义、满腹算计之上，却是大大不如了！”

丰聆楚心中稍懈，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瞧你不过这般年纪，如何对天工教有这般成见？我在教中别门中处得不多，常年只在针门中打转，据我看来，姊妹师长们都是极好的。”

赵媗尔双目凝住，“针门苏贤你可识得？”

丰聆楚奇道，“我掌门师伯的名讳，你如何得知?”

女童面上却现出古怪神色，半是愤恨半是怜悯瞧她一眼，忽然又笑道：“你以为我小么？三十年前修炼这无邪功遭人破去，除非散去魔功成一废人，否则一辈子便是这般的稚童之貌。嘿嘿，真要说到年纪，我比你可大上不少！”

她口头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紫衣之下的稚幼身形却微微发抖，显是对那破她魔功之人恨至极处。丰聆楚忽然又想起她方才谈及师伯之事，只觉呼吸渐促，忙摇头理清心绪，凝神瞧这石室四处。

赵媗尔已将她神情悉数收落眼底，轻哼一声，也偏转头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