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境（1/2）

说笑间二人已走近一方深碧色竹屋，门口两个随侍弟子，见了二人前来，忙掀起珠帘禀道：“丰师妹和覃师姐来了！”

屋中幽幽传来一声低语，“进来罢，都什么时候了！”

这外头朗朗晴日，进了屋里头却陡觉眼前一暗，原来屋中并无窗牍，各处严丝合缝并无半点风透进，前头一案，左右各点了一盏油灯，映出地上的一个褐黄蒲团，上头坐着一个白头道姑，正是绷妪。

昨日在密缕堂中不过匆匆照面，此时从容，覃如意抬眼望去，却见她容貌清丽，瞧去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只是满头白发尤为扎眼。

绷妪见她瞧来，秀目一翻间精光四露，转瞬已将她打量个通透，覃如意顿觉昨日的僵寒之意重现，不由暗运驱怯法才觉好些，故而得知这道姑的冰神诀修为精深已极，只是不知她如何要以目光运转心诀扫视自身，不由得心中忐忑。

正思量间，绷妪开口道：“果然资质甚好，经得住我冰神诀透体。这样罢，你既头个便来我箫韶峰，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没的教二师姐说我藏私。我瞧你还是先修冰神诀的好。”说罢双手轻招，前头书案上一幅青色长绢缓缓飞至。绷妪伸手捉了，递与覃如意道：“这上头绣有针门的冰神诀口诀，上头附了十二类修行仙姿，依其修炼必能事半功倍，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聆楚才是！”

丰聆楚吐舌道：“师尊有事弟子代其劳，好教师尊有时间去偷得浮生半日闲。”

绷妪笑道：“正是！不然要你何用？”侧了头又对覃如意笑解道：“你如今身无半分根基，聆楚教你入门法诀再合适不过，正是要她将从前修炼时的所得所失说于你听，免走好些弯路。若是我将——这并非瞧你不起——那丰沛浑厚之处非你能解。我瞧你心思通透，十日之内冰神诀应有小成，十日之后，聆楚再将清风端凝法、两仪扑蝶、大绷盘术挑那容易的都说与你听罢。就算你一月之间昼夜不眠，也不过能学个囫囵，真要有所得，非有数年苦功不可！”

但见她眉目之间意态闲雅，好似吩咐的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由一般，虽然白发笼面，仍难掩那副清丽脱俗神色，动魄惊心之处，更是难描难画。覃如意不禁暗叹，这绷妪虽是针门三妪，如何容貌和她们有天渊之别？想必抛开凡尘的花花盛世投身这寂寂孤灯相伴的玄碧居，只怕也是存了满腹心事。

丰聆楚忍不住接过她手中长绢缓缓展开，只见上头绣的是一个白衣女子，或坐或立，或倚竹、或弄水，姿态端方娴静，只双目神色清冷。每幅图旁都附了一段口诀，口诀和绣像均是用双面针法绣成，凹凸相间之处栩栩如生。

丰聆楚瘪嘴道：“原来师父还有这好东西藏着掖着，从前教我时怎没见你拿出来过？”

“这修行仙姿是我今年所悟，乃是熟知了绷宗的高深法术后，再回头揣摩入门时要如何修行这冰神诀，才能将本宗术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已。从前如何能有？你既有意，便和她一同修行又何妨？”

丰聆楚咯咯一笑，又细看那绢上人物，未及一刻，忽然抬头，目光只在长绢与绷妪脸上梭转个不停，朱唇欲张又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我瞧这上头的仙子和您生得甚是相像。”

绷妪脸色突变，忽地起身呵斥道：“我瞧你道心愈来愈飞扬浮夸了，这般多思乱疑，如何能提升冰神诀修为？你如今除了自己，还要教导秦姑娘修行，若还秉持这般性子，可不要误人误己！”

覃如意瞧见丰聆楚双目通红还待再辩，忙携了她向绷妪拜谢，“多谢师长悉心教诲，弟子与丰师妹受益良多。如今既然承蒙指点，弟子此月更要虔心用功，定然不负师长和丰师妹的美意。弟子这便寻个修行之地向丰师妹好好讨教罢！”

绷妪将头轻轻一点，面上神色转回端凝之态，覃如意将丰聆楚一拉，二人先后出了玄碧居。

丰聆楚犹自怏怏不乐，覃如意已知她不过是少年人心性，便挑那尘世中的繁华乐事说几件与她听，果然片语解颐。丰聆楚奇道：“原来你们俗世中的上元节这般喧闹有趣，我九嶷山诸峰弟子，上元节能吃到单师姐煮给大伙的元宵就不错了，哪见过那诸般花灯与烟火？”

两人热闹说了半日，丰聆楚手中比划，这才瞧见还执了修行长绢，不由得哎呀一声，拍脑不已。于是携了覃如意寻了一处僻静竹舍，两人相对坐定，丰聆楚将长绢在案上展开，这才正色将这修行诀要一一讲解。

原来这修行之途，共分为填基、觅丹、化形与筑神四个境界。填基原是初涉修行之人理顺体内修行脉络，从无至有归拢涓涓神识细流至识海筑基成台，以此为基，才能有下一步的修行之始。在此基台上将神识日夜锻造，炼虚成实凝成元丹，借此元丹便可御使各类仙器法宝或制敌、或驭行。元丹禀实之至，渐分头脸手脚，再以神识滋养其中，便可在识海中自由来去，此称为元神。元神可修至收发随心，甚至自由纵横于本体身外，或更上层楼，修成第二元神，都可凭本体分出不同神识自由驭使，不过时日一长，仍需回归本体，否则失却神识滋养直至枯竭至死，这般的偌大神通唤做化形境界。化形之后，相传可将元神锻造至随心所欲境地，甚至抛却本体，自开新篇，神通至此，飞升紫府也是指日可待，此即为筑神境界。

针门三妪均已修至化形境界，原本针妪修为最高，已臻化形中期后境，无奈身中暗算，三血三灰之法施后已跌至觅丹中境，不过和数名二代弟子放佛，其余泰半弟子，不过填基境地。

丰聆楚又教她如何纳神填基，如何神意内视，如何收如何放，略一讲解，覃如意皆以明白。于是再述那冰神诀概要，不过是助她明白冰阴脉走势，如何归拢体中修行不住冲刷经脉后逐渐归于识海，所述皆与针妪之说类似，只是口述远不及那日嫁衣针法亲身受领明白，覃如意一壁听，一壁分神去瞧那案上长绢里的修行仙姿。

这一瞧却瞧出些许门道，原来绢中人身上的冰阴脉已用浅蓝丝线勾出走势，十二幅人像的冰阴脉走势虽然大致相同，只不过不同绣像中冰阴脉的粗细有别，第一幅人像最细，逐个看过，脉行渐渐粗茁，到得最后一幅，冰阴脉较第一幅粗了一倍不止，那人像面容也越来越淡，逐渐至面无人色。

丰聆楚见她目凝长绢，不禁也盯了细瞧，看了一阵后开口道：“我瞧师尊的意思，必定是要我们依了这人像循序修行，体内冰阴脉不住拓厚，如何这般冰神诀才能渐次推进。你初习此诀，只勤练头个姿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