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方晓（2/2）

当铃声第三遍响起来的时候，吴理想彻底打算要单方面终止和中国移动的协议了，决定转身投入另一巨头中国电信的温暖怀抱。

没想到接起电话时从听筒里听到了方晓的声音：“喂，理想啊，妈在你家门口呢，能开下门吗？”

他觉得一切太不真实了，怀疑自己在做梦，放下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在通话页面，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妈在你家门口呢，能开下门吗？”方晓站在外头觉得好冷。

吴理想连外套都没穿就光着脚跑去开门了，险些滑倒在门口。

但门打开的一瞬间，从走廊黯淡微弱的光透过来，是方晓温柔安宁的低头，她似乎是太冷了，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靠在门框上微微地哆嗦，经年未见的方晓看到门开了，用力地伸开双臂想要抱他一下，他却迟疑着闪躲了过去，打开了灯，“进来吧。”

“好。”她慢慢地放下了手。

方晓跟着他转了转，仔细打量了一下家里，觉得当真和当年有许多不一样，添置了许多家具，尤其是那个柱子，不仅贴了壁纸，还贴了好几张照片。她扶了一下额头，“这房子变化挺大呀。”

“当然，您都走了好些年了。”吴理想给她倒茶，突然记起来她对茶多酚敏感，喝了就会整夜睡不着，他问她：“是喝咖啡吗？”

“嗯，咖啡就行。”

“加糖加奶吗？”

“双倍糖不加奶。”

这么多年了，吴理想都从卡布奇诺成长为冰美式了，方晓的口味却还这么幼稚得一塌糊涂。

“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吴理想还是没忍住，问起了这个问题，也突兀地咳嗽了一声。

“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刚好你黎叔在x市这边有个分公司，说让我回来打理一下，我就回来了。”方晓接过他倒的咖啡，尝了一口，就觉得怎么这么苦。

吴理想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嘴巴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旁边客房可以住，你早些睡吧，我明天还要上学。”

晚上睡觉闭上眼睛时，吴理想控制不住地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一个在x市还有蓝蓝的天，她还喜欢穿粉色的百褶裙，吴舟还没有发福和秃顶的梦，梦里，吴理想是个精明的小大人儿，阻止了他们的每一次吵架，像语文书里写的那样，把他们的手悄悄地放在一起，就握手言和了。

在梦里，他还是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把吴舟方晓添进他的成长里，就醒来了。

方晓走了十年，今天突然回了x市，没有给他打个招呼，就住进来了，吴理想觉得有点不习惯，尤其是夜里自己踢被子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给他盖上了，他倒没有觉得暖和，只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怀吓醒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良心上的亏欠，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晓每天早上都会起来做早饭，即使面包烤得很糊，煎鸡蛋也煎不熟，他却必须勉强客客气气地吃下去，为了给她面子。这么弄了三天之后，两个人都拉肚子了。吴理想不得不说：“你别弄了，我明天去找个阿姨吧。”

方晓说：“妈妈很久没有弄过这些东西了。”他背上书包正要出门，看到厨房边上手足无措的她，停了下来，不放心地叮嘱说：“你别碰刀，也别开火，注意安全，中午点外卖吃，有事给我打电话。”

关上门以后，他才觉得，好像是自己养了一个小孩子，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子。

一整天他上课都有点心不在焉，一到放学就冲了出去，自行车骑到能在马路上飘起来，回到家打开门后发现，方晓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是更新换代之后界面非常华丽的70后经典游戏——贪吃蛇，她玩得特别起劲儿，吴理想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进去，尽量不打扰她。

看起来，她好像没有那么年轻了，虽然依然很瘦，保养得皱纹也不明显，但如今的眼神里已经少了一丝凌厉，她再也不是那个会和吴舟在房子里争吵到摔盘子摔碗的方晓了。

吴理想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方晓都没有察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长了一张和她多么相似的脸，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鼻子上不太明显的驼峰，有点苍白的脸，以及他最不喜欢的那个红得都不自然的唇色。

方晓打输了这一局，不经意抬头时看到吴理想在倒水喝，顺口说道：“丽丽你等一下啊，妈妈马上就叫阿姨做吃的。”

一刹那间，吴理想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精致的陶瓷轰然片片碎掉，方晓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糊涂了，叫习惯了就没改过口。”她正要蹲下来捡，被他拦住了，“你别碰，小心划了手。”

他倒没发什么脾气，只是拿了扫帚过来扫了瓷片，甚至还平静地问了句，“妹妹还好吗？”

“挺好的，除了上个月有点低烧，最近在幼儿园表现都不错，现在唐诗背得可流利了，每天都吵着闹着要背给我们听呢，而且她也长高了不少……”

要怎么形容方晓这个人呢，大概就是神经大条到一定境界，竟然真的给自己儿子津津有味地描述起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还没吃晚饭的吴理想觉得空荡荡的胃都开始痛了。“我写作业了，外卖订好了，你不要做饭。”

“行，”方晓继续坐下玩贪吃蛇，开了一局升级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