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第三十八（二）（2/2）

“喝茶又不是喝酒，不必用来解忧，但是身边能多几个朋友却也是件好事。”说着，他向闫岳峰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藤奎泰见闫岳峰起身走向自己的这张桌子，不禁小声讥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楼堂主当真交友广泛。”

禧恩笑道：“此话倒是不假，不只有远来的朋友，恐怕还有忘年之交呢。”

话音未落，吉言与方天青便已然大喇喇地坐在了禧恩的对面，闫岳峰此时恰巧走来，便坐在了空出来的那一侧。

四方桌面，五人围桌。

藤奎泰轻笑道：“此时恐怕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坐了。”

“皇帝怎么会来到这里，连太子都没有来呢。”吉言嬉笑道。

“只是玩笑话而已，太子又怎会亲自前来呢？”藤奎泰笑道，“人有的时候眼睛能够看千里，耳朵能够听八方呢。”

机灵的店小二早已将茶水沏好，茶香中都裹着热腾腾的气味。

吉言见伙计走远，挑眉道：“人的眼睛耳朵再怎样好用，恐怕也不及巧舌如簧呢。”

禧恩闻言忙摆手，嗔怪地看了吉言一眼，道：“不要胡说。”而后他看向方天青，礼貌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但看着气色仍是不错呢。”

方天青笑着点头，道：“劳你惦记了。”

吉言见禧恩不悦，也不敢造次，便转头对闫岳峰道：“你与他们两人相识？”

闫岳峰忙道：“我与两位公子素不相识，只是楼堂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向他道谢。”

“区区小事还是忘了吧，更何况搭救你的人并不是我。”禧恩笑着摆手，道，“关中沃野可是个好地方呀。”

“若是您有一日到关中，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可好？”闫岳峰道。

禧恩又点头，道：“感激不尽，朋友相聚总是天下最得意的事情。”

听闻“朋友“二字，闫岳峰慌忙将两手交握在身前，紧张道：“能成为您的朋友，在下不胜感激。”

“这朋友相见的景象真是似曾相识呀，难道我们在看戏么？”吉言不忘揶揄地看向藤奎泰。

藤奎泰故意撇了撇嘴，摇头道：“我倒是很少看到，只是觉得有些感人至深。”

禧恩并不理会二人的嘲弄，端起茶盏又轻轻哆了一口。

吉言见禧恩不语，却也不恼怒，饶有兴致的四处观望。她的目光顺次扫过门口坐着的一群藏民，而后眼睛停在窗口坐着的蒙竹荧月头上不住打量，而后又看向南宫雅汶与岳清风，而后她突然一愣，有些警觉地看向闫岳峰，刚要开口却撞上禧恩警告的眼色。吉言向禧恩摇了摇头，道：“扬州百丈楼的岳清风、九江南宫世家的南宫雅汶、关中一把刀闫岳峰，为什么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见西凉夏侯家的夏侯远呢？”

经她提醒，藤奎泰也是一愣，随即环顾四周，的确没有看到夏侯远的身影，他不禁狐疑道：“莫说是夏侯远，就算是西凉夏侯家的人也没有出现在聚福楼呢。”

闫岳峰闻言，一时红了脸，却清了清嗓音，沉声道：“前几日南宫雅汶找到我，他原来手中也有一把白玉短刀，但一时不知真假，便说不可贸然前来，问我愿不愿意留在别处，以防随时有变。”

“就凭他也有一把白玉短刀？”藤奎泰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脸吃惊，随后那吃惊变为了恼怒，恨恨道，“想不到竟与此人相类，真是折辱。”

禧恩摇头，道：“不久前也有人送了一把白玉短刀给我呢。”

“江泊岭这小子真是能折腾呀。”藤奎泰气结，“我本不以为自己手中是真的宝物，但事到如今我倒是觉得人人手中的都能成为宝物了。”

突然，人声渐渐微弱，水曲木的楼梯有了响动，江泊岭一身黑衣，手执三尺长剑，款款而来。少年裘马，意气风发，仗剑江湖道，乐平生逍遥。

江泊岭身后，张恍拖着一只犀皮鎏金铜扣皮胎漆方盘，盘上白玉短刀格外醒目。只见那张恍依旧笑意盈盈，就好像这里不是聚福楼而是美人盼一般。他镇定自若的环视四周，而后目光定在方天青处，似有停留，只是微微示意，而后收回目光，在江泊岭身后站定。

偌大的聚福楼，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看着江泊岭，或是看着他身后的白玉短刀。

“四月蜀中，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锦绣山庄感谢各位江湖同道来此楼一聚。”江泊岭幽深的眼眸，墨如深潭，灿似星云，他刻意转头，向禧恩与藤奎泰处示意，而后扬声道，“今日盛会，只为此刀。”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指向张恍怀中的漆盘。

白玉温润锋刃幽冷，漆色浸润翦草纹饰，本是凶器，却成为整个江湖的中心。

人群之中，南宫雅汶突然起身，稳步走向江泊岭，他也不言语，只是站定在张恍面前，伸出手，从腰间拔出短刀，放进了漆盘之中。

白玉依旧温润，刀锋还是凄冷，两把短刀并排而置，坐下已有轻声低语。

“在下自问不才，南宫世家也未如锦绣山庄般叱咤一方，不知为何竟也有人送来此刀，故自知难以召令江湖豪侠，特此将此刀置于锦绣山庄，望江庄主能替在下析解个中缘由。”南宫雅汶笑着看向江泊岭。

蒙竹荧月疑惑地看向南宫雅汶，只见他神情竟没有了平日的纨绔戏谑，只是不卑不亢地站定，方才门口随意附庸风雅竟与此时的意志满满大相径庭，一时之间忽觉得判若两人。蒙竹不禁皱眉，轻声地叹了口气。

江泊岭看了一眼南宫雅汶，并没有理会漆盘中的两把短刀，他转头看向众人，一脸轻松，“何止南宫世家呢，在下也曾收到过一把一模一样的白玉短刀。”话音未落，张恍已然将另一把白玉短刀放入了漆盘之中。

三块白玉宛如莲花开在如墨的犀皮漆方盘之中，坐下皆惊。

“你要不要也把自己那把短刀放到里面去？”吉言瘪着嘴看向禧恩，揶揄道，“我看那漆盘本就很大，想来能装下不少短刀。”

禧恩摆手不语，身侧的藤奎泰却轻声一呼，双手环肩顺势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