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算第二(1/2)
石榴坡。十里石榴树林,每到中秋,果实累累,青红满天。
只是,现在只是初春,石榴花还未曾展开,一片绿叶中,两个人站在一株最大的石榴树下。
一个少年,手持长枪。战坤站在那里,用长枪拄地,身子笔直。
战坤身后,同样站着一个少年,贵气天成。英雄少年,但那少年却更像是一代君王,胸怀山河,眉宇刚健。
世间之事,总是与想象不同。英雄虽闻之雄健,实则寂落,指点江山,不过活在他人的臆想之中罢了。
春日暖阳,连风都是慵懒的。
战坤打了个呵欠,叹道:“我看,今日我们未必等得到李算。”
“他一定会来。”
战坤耸肩道:“也许明日会来,也许后天才来,我问为何一大早便等在这里。”
“我们能等,但是有的人却一刻也等不及,所以必然会一早前来。”那少年远远望着石榴坡外的大路,目光笃定。
“也许李算根本不会来,这些年,想找李算的不下百人,但他总能藏起来。”战坤叹息道。
“我与你打赌如何,今日李算一定会来。”
战坤连忙摆手,“算了,每次打赌我都吃亏,这次说不好要输掉什么。”
那少年轻笑道:“也许李算本不想来,但是总会有人、有事情会让他不得不来。”大路上,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那少年笑意更深,“有的时候,过犹不及。我们总会认为为他人作了应做的事情,其实,若是我们什么都不作,事情却恰恰会像我们想的那样子。”
婷婷而至,白底碎花的裙子,奇雅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嘴角上扬,“抱歉来的人不是李算先生。”
“无妨,只要有人来,等待总是有用处的。”那少年走到奇雅面前,笑道,“更何况,你若能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奇雅有些不解,却也尽量表现出了然的样子,道:“二位来的并不凑巧,李算先生并不在楼家,你们的话我也是无从相告,又担心你们会一直等下去,所以前来相告。”
“李算本来就在楼家,你这姑娘家为什么说谎话?”战坤愤愤道。
奇雅无奈,喃喃道:“你们主仆二人好生无礼,抢走楼家的兑票,又到合堂大闹,已经告诉你们李算先生不在,却又苦苦相逼。”
“姑娘,在下瑶林,有几件事情恐怕要和你说清楚。”那少年彬彬有礼,笑道,“战坤这里的确有一百三十一万两黄金的兑票,但抢掠之事理应朝廷追究,楼家作为财东,只需依票兑换便可,若是有所怀疑,大可请官府明辨,自会有人追究兑票的来源。”
奇雅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似乎有些怀疑:“你是瑶林?”
那少年点头,道:“我是。”
“太子瑶林?”奇雅像是被人击中了背后,又一次重复道。
瑶林眯起眼睛,淡淡道:“姑娘若是怀疑,大可以把在下当作任何其它的人,因为我们的对话,与我是谁似乎关联不大。”
“你找李算先生,究竟有什么事情?”奇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在极力克制。
“我已说过,只是老友叙旧。”瑶林回答。
“胡说——”奇雅嗔怒道,“你与李算先生如何算是老友?”
瑶林一笑,“我与李算确是旧相识。”他的目光炯炯,任何人见到如此坦诚的目光,也决不会怀疑他所说的任何事情。
奇雅似乎相信了面前的这个人所说的话,心里隐约惴惴不安,“我叫奇雅,自幼被先生抚养,从未听过先生与朝廷有任何牵连。”
“那是因为他不曾告诉你之前的事情,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瑶林走进奇雅,压低声音道,“我与李算之间有个很长的故事,我可以如实相告。”
奇雅皱眉,“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必神秘低语?”
瑶林无奈耸肩道:“我总觉得低声而言,才更像是说着别人的秘密。”
“所以说长在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的皇家子弟,总是行为古怪的。”奇雅不禁揶揄道。
战坤闻言,拍手大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你每日行作,自是如此原因。”
瑶林转头瞪了战坤一眼,却也并不动怒,他又挑眉道:“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做这交易呢?”
“小姑娘,我劝你三思而行,与这种古怪的人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战坤双手抱肩,站在一旁,看似无意插话道。
奇雅歪了歪头,拍手道:“太子爷,你不妨说来听听,我用什么来和你交换?”
“我想见楼旻穗。”瑶林道。
“哦?”奇雅挑眉,就像是猎人看到了一条狡猾的狐狸,小心翼翼的隐藏着惊喜,“你们到底想要见到李算先生,还是像见到楼旻穗?”
“只要你愿意细细听我讲完那个故事,求见李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我反而想看看旻穗。”瑶林沉思道。
奇雅轻笑出声,“为什么想要见到旻穗呢,难道是想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她走进瑶林,气势如虹,“若我没有猜错,你与旻穗早有相识,所以才能一时看出我假扮旻穗之事,你想要看到旻穗,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楼旻穗是否痊愈,因为你怀疑神医李算是否出手相救,因为你怀疑李算仍在江南合堂,只有见到旻穗,这些怀疑才能逐一被证实。”
瑶林看着奇雅,满意地笑道:“只闻江湖传言楼家小姐旻穗遭人暗算,想不到竟真的是事实。”
奇雅闻言,冷笑道:“你难道想激起我的愧疚之心么,不必如此,我根本就不觉得有所失言。”她伸手指向瑶林,“旻穗被袭,与你必有关联,一旦证实李算就在楼家,你必定以战坤手中的兑票发难,逼楼家做出取舍。”
有风吹到石榴树枝中,绿芽迎风摇曳,每年春天最早钻出的嫩芽,也许不是能够在深秋结出果实的那一条枝丫。
人也是如此,太早亮出底牌,风也会将最后的警惕卷走。奇雅也许很久才会想明白,她太早显露自己的意图,反而让瑶林不必投鼠忌器。
“你所说的确天衣无缝,但你忘了一件事情。”瑶林依旧目光炯炯,猎人看到了野兔子,总是会志在必得的。
“什么事情?”奇雅问道。
“任何计划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是人想出来的东西,总会有漏洞,所以我从来没有谋划太多事情,因为我知道变数太多。”瑶林叹息道,“我相信若旻穗被救,李算必然就在楼家,战坤手中的兑票不过是为了试探虚实,不论战坤手中有什么东西,只要他能够让李算知道,战坤再找他,那么无论如何,李算一定会和我相见的。”
太阳已经渐渐升高,金灿灿的阳光照在长枪上,幽蓝的枪尖仿佛闪着金光。
——这样的长枪,此生,我只见过一次。
奇雅恍然大悟,她慌张的回头。
石榴林中,李算长身而立,他依然沉静如玉,但目光中的忧郁,却比每日的厌倦更让人感到绝望。
瑶林看到李算,满意地一笑,而后,他竟然恭敬的一揖到地,深施一礼。“数年不见,李太医依然如旧,未曾有所改变。”
李算嘴角微扬,似乎闪过一丝冷笑,“何来改变,何来不变,李某只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他又转头看向奇雅,眼波流转中却有无法猜透的深邃,“回草庐等我——”
奇雅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现在就走!”李算声音急促。
也许奇雅听到了李算话中的嗔责,她看了看瑶林,又看了看战坤,便转身离开了。
心有不甘。
“我已来到这里,太子爷有何吩咐?”看到奇雅走远,李算愣愣问道。
瑶林摆摆手,道:“何来吩咐?近日前来,只为叙旧,旧日的事情。”
“旧日的事,不可变,不曾变,就算想要忘记,却也是徒劳无用。”李算苦笑。
瑶林点头,道:“的确是不易忘记。”
“陛下身体是否康健?”李算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温暖,也许那个铺满了琉璃瓦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他记挂。
瑶林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觉一阵亲切,“他的身体很好,只是再英明的君王也会老去。”他不禁轻叹道,“人只要上了年纪,大都一个样子,总会轻易忘记眼下的事情,却对旧事记忆犹新。”
李算嘴角微微抽动,却也不曾露出嘲笑,轻轻道:“人会记得过去的事情,或者活着才能无所畏惧,再艰难的困境,也无非是现实与过去的比较而已,同样,再安逸的眼下,也不过是摆脱了对过去的记忆而已。”
瑶林摇头道:“你是神医,不论过去是否存在,你都能够隐于山林,过上隐士的日子。”
“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已经发生了,不论躲在什么地方,也都会如梦魇一般,追随而至。”李算看向瑶林,眼含深意。
“所以想要摆脱,我们只能将将过去斩断,让任何人都无从追寻。”瑶林眼中闪出了从未有过的凌厉,“父皇这一二年,常常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就算他不曾说过,我却能够感觉出来,迟早有一日,他会忘记了曾经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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