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活着（1/2）

手机震动起来，居然是妈妈发来的微信：听说你们公司有人跳楼了？没什么事儿吧？

“嗯，是我上司。”迅速地打了这几个字后，她又把“是我上司”四个字删除了。

“嗯，比较突然，我也不认识那个人，你不用担心。”她又回。

“喔，这样啊。那你好好工作，妈不扰你了。”看来是漏了一个“打”字。

“对了，你不要加班太晚，注意身体。”接着又是一条信息。

“嗯，我知道了。”尤泛泛回道。

过了很久。尤泛泛的妈妈又发过来一条信息：“如果太辛苦，就回家吧。”

尤泛泛看着屏幕上的字，鼻子又是一酸。

“嗯，我知道了。”她回了相同的话。

一到下班时间，尤泛泛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她让大家都不要加班，赶紧回家。

尸体已经被移走，只留下一大片已经干了的暗红色的血迹，和白色粉笔描绘出的人形，四周都用警戒带隔着，仍然有人守着不让接近。除了自己也有不少人在这儿看着，不乏各种窃窃私语。

玻璃碎片已经被清扫过，门顶上的防弹玻璃破了很大的一个洞。

看到那白色的痕迹，尤泛泛想着王善今天就躺在那里，像寒风中的树叶，悲戚涌上心头，她喉头有些发干。

真的是，真的是，太难让人接受了。

虽然尤泛泛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但那时尤泛泛还小，对死亡也没有什么概念，只记得妈妈掐着自己要她哭。

但是现在，她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种无力感，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就像天上的一片云，一滴雨，一阵风，太飘渺、微小了。

什么都不想说，尤泛泛皱着眉头回了家，灯是暗着的。打开灯，家里已经被人动过，看来卢玲玲回来过又出去了。六七摇着尾巴过来，尤泛泛蹲下身抱了它。

她坐在沙发上，六七跳了上海，蜷成了一团靠着尤泛泛。

一点都不想动，外套都不想脱。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作家，在某一天的凌晨，留下了一封字条后，离开了家。

这张字条上打印着一段话——

“在过去的几周里，我一直在为生或死的决定而纠结。当你相信你拥有未来时，你想到的是一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而当你不相信时，日子不是以天，而是以分钟来计算的。”

然后她开枪自杀了。

这个女人叫张纯如。

上高中时，尤泛泛知道了这个女人，并读到了她留下的这段话。那时只觉得惋惜，却没有任何联系到自身的想法。毕竟那时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青涩又热烈。

但是现在，她又想到了这段话，无法不去思考里面所说的每一个字。

尤泛泛想，王善是否也思考了很久，而不只是一瞬间的决定。如果不是这穿着的西装，她会以为，或许只是王善一时冲动，就像手一抖点击了的鼠标，就像意气用事喝下的酒。

但是，有没有可能，他一个人想了很久，安排了很久才去赴死。

就如同那个女作家一样，已经不相信自己拥有未来，日子以分钟来计算。心里百转千回过，坚定了赴死的决心。

不知道是不是历史的原因，这个国家的人们似乎耻于认真的谈论死亡。尤泛泛也从未思考过死亡的真正意义，想到只是觉得害怕。而在生活中，好像也不存在死亡这个词，就像没人会觉得自己或许不经意间就会去死一死，就像这个意象只存在在于灵堂中。

她越想越害怕起来，她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六七会死，自己会死，父母会死，哥哥会死，卢玲玲也会死，大家都会死，心里便充盈着一种黑洞般的颤栗。

不能继续往下想了，必须要做点事儿。

尤泛泛站起身，打算找些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

拿出吸尘器，打扫房间，感受着劳动带来的原始的存在感。

没多久卢玲玲也回来了，看到尤泛泛在家，有点儿奇怪：“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你们的‘默认’加班日吗？”

“我们公司有人跳楼了，今天。”尤泛泛说，眼中带着一层阴影。

“啊？你说什么？”尤泛泛声音小，卢玲玲没听清。

“我说，我们公司今天有人跳楼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啊？跳楼？怎么回事？”卢玲玲一向对社会新闻没什么兴趣，并不知道鸿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是我上司，王善。”王善的样子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王善？就那个新上司？我去，到底什么情况？你没事吧？”卢玲玲关心地问。

尤泛泛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没事，没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卢玲玲安慰着尤泛泛。

虽然尤泛泛听着这句安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