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巨大牢笼（2/2）

“嗯，还是我来吧。”还好活泼的那个毛遂自荐了。

有那么难吗？做完了似乎根本一点都不难。但是那个过程真的很让人煎熬，如果两个人一直不发表意见，或者是两个人都表示自己不愿意又该怎么办？这些事情的流程图，虽然已经在尤泛泛脑子里面清清楚楚，但是她总是希望早点走到那个代表结束的圆点。

有的时候尤泛泛真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被写好的剧本，照着做就好了。也不需要自己权衡，也不需要比较，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走就好。

但是，她又无法舍弃这主观能动性。这可是自己与动物不同的最好证明啊。

下班已经快十点，她出了大楼才知道外面已经下雪了。这南方的雪自然是不能跟北方比的，大多数一落到地上就化了，积成了水洼，把后面落下的雪花一起拉到那水里。尤泛泛没打算披雨衣，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就出发了，路上行人很少，她沿着路边慢慢地骑着忠心耿耿的小电驴。

突然一阵巨大的虚无感将她笼罩。她停在一盏路灯旁，黄色的光洒落下来，飘落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变了颜色，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就这么慢慢地飘落下来，就这么从天堂掉落人间。尤泛泛吸了吸这冷冷的空气，摘了手套，对着灯拍下了这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雪花。如果自己是雪花，一定不愿意就这么消失的，再怎么也要落到一片花瓣上，或是一片叶子上。她回望自己骑过的这条路，看不到尽头。

有人说天气冷的时候比较容易抑郁。尤泛泛也觉得自己有点儿郁闷，但这情绪病现在似乎谁都有点儿。可是如果倒退回十年前，怕是没有几个人听说过这个。

“回来啦。”回到家的时候，卢玲玲正抓着六七的爪子按平板的屏幕。

尤泛泛答应了一声，脱了手套、围巾和外套，换上了拖鞋。今天不想洗澡，但是还是洗澡最方便。

在笼罩着水汽的浴室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听不到六七的声音，也听不到卢玲玲的声音。她用手擦去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眼袋很大，眼睛下面也出现了细纹，毛孔粗大。胸部下垂，小腹也不再平坦，大腿和小腿都被赘肉包裹着。

天呐，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也难怪刘小兆甩了自己。

她想起自己的阿姨说过，她年轻的时候也很瘦，但到了快到三十岁时突然发胖，就再也没瘦下来了，怀了孕，生了孩子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尤泛泛的妈妈也是这样的，一定是遗传。让尤泛泛也小心。

天呐，难道自己就这样了吗？再过不久，这一年也将过去，自己又长一岁，离三十岁又近了一步。想起前几天在路边看到的学生情侣，尤泛泛深深地觉得年龄强加给自己的无力感，不，这不是年龄强加的，外面的那个女人和自己同龄，她可是和自己完全不同。

是嫉妒吗？不，不是嫉妒。

卢玲玲对于面部护理，保持身材的付出自己都是看见的。虽然不知道她平常在家都做什么，但是每周五次的健身房她几乎从不缺席。早上和晚上繁杂的护肤程序她也是一点儿都没拉下，配着不知道从哪儿学到的面部按摩，脸上确实没有一点细纹的痕迹。

卢玲玲也不排斥医学美容，偶尔也会去美容医院做做脸。自己倒是跟着去过一回，买了一个疗程的果酸护肤，但是去了两次就懒得去了。也实在是在家的时间不多，周末的时候补个觉，做顿饭，打扫打扫房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更何况有时周末，尤泛泛在家还是会工作。

尤泛泛并不是推崇公司的加班文化，但是同行业的其他公司似乎也都是这样。其他公司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尤泛泛并不清楚。自己这种情况是真的不加班就完不成，公司不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深入了解你正在做的事情的，如果想要做得好，只能加班。问题在于公司并不制止这种行为，反而给员工灌输一种“我加班，我骄傲”的思想，这到底是应该骄傲的事情吗？尤泛泛觉得这不对，但是又毫无办法。因为这种文化，有些人甚至明明能够在正常上班时间内把任务做完，还是拖拖拉拉，非要加个效率极其低下的班才把任务结束。这已经畸形了不是吗？

周末的时候，有员工带着家属和孩子到公司的园区里面玩儿，尤泛泛实在是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如果是加班也就罢了。每天都在公司里面度过，就连周末都不放过自己是吗？

以前尤泛泛听说，富图康依托政府的支持，在某个城市建了一个非常大的园区，这园区里除了工厂和员工的宿舍外，还有超市、小商店、网球场、ktv等等，几乎就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镇。员工们在这里根本不用出去，吃穿住一应俱全。然而，宿舍的阳台还是用铁丝网封住，像监狱一样。这园区也是一个巨大的监狱。

她开始觉得自己也在这样的牢笼里。

那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真的是因为钱吗？还是因为惯性？

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