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罪证（2/2）

桂姑姑一时也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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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

宫里头的积雪融化地干干净净。长春宫外头一个小宦官搓着通红的手，在宫墙的缝隙里艰难地摸索着。

和他一样摸索的宦官有十几个，大家都冻得瑟瑟发抖，毕竟这还是二月份。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在焦急地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快，那个走在最前头的小宦官有了发现。他不顾手指的疼痛，用指甲紧紧扣进一块红色砖瓦的缝隙中，用力一抽。

“找到了，找到了！”他兴奋地叫起来，一壁朝不远处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宦官挥手：“总管大人，您过来瞧瞧！废华妃文氏将那些违禁的东西都藏在这几块砖后头了啊！难怪此前没有发现，可真是好深的心思啊……”

那宦官总管连忙跑过来了，一瞧，拈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笑了，道：“咱们这趟差事倒办得利索啊！走，我们给上头复命去！小云子，等上头赏钱下来，就给你头一份！你们两个，先拿点银子去尚膳局打两壶酒……”

所有费尽力气寻物的宦官们都欢喜起来。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长春宫宫苑内，相比一众宦官们的欢呼雀跃，被废黜封位的文惠只穿了单薄的小衣，浑身缩成一团卧在床前的赭色羊毛毯上头。

她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了，身边的心腹女官们都被拖去了水牢。而这间宫殿里仍然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是昨日夜里，长春宫的两位六品掌事被侍从们摁在了回廊下头，当庭杖毙了。

文惠浑身发抖。她好冷，但没有人会来伺候她、给她披一件衣裳。四周空旷无人，殿门前却站着层层的武士，他们高大的身影杵在门口，将暖冬的阳光尽数遮挡住了。

她听到了外头宦官们的兴高采烈的呼喊声。那种声音在她看来简直是催命的魔咒。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在一片死寂的寝殿中，她伸出左手，用右手一根一根地掰着左手的手指头，仿佛在数着什么。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我还有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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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锢在长春宫里的文惠最终没有得到太后或者皇帝的传召。

而这个时候，一心在凤坤宫里陪伴六娘的陈清实则也没心思去过问文惠所犯下的罪过。只有长乐宫韦太后，不得不恋恋不舍地从后院层层叠叠的佛经中抽身出来，命令刑部和内府的官员们将有关文惠的案卷呈到她面前。

刑部侍郎邱大人和内府掌管刑狱的女官将有价值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在太后面前的案几上，又有数位武士依次捆着惨遭刑讯的罪人们上前。面对诸多案件的了结，作为受命办差的邱侍郎来说本应是个轻松的好日子，但邱侍郎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他是个有天赋的判官。年纪轻轻就坐上正三品刑部侍郎的位子，掌管着九州各地的刑狱，他对自己这个官位是十分看重和珍惜的。寻常的案子，每当他抽丝剥茧揭露真相，看着有罪之人伏法、受害之人安息的时候，都令他感到万分荣耀。

只是，皇室圈子里的事情，处理起来就没那么愉快了。

邱侍郎一点儿也不高兴。皇家的龌龊令他作呕，而辛辛苦苦查到的真相，会因为上头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改变断论。在宫廷这个鬼地方，人们看重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各方势力的博弈。

就比如现在……废华妃文氏谋害皇长子、陷害皇后、戕害龙嗣的案情已经很清晰地展现出来了。但邱侍郎却明白，这根本不是结束。

在皇室贵族面前，他没有资格擅自动用他手里那枚象征着正义的官印。必须等到太后娘娘点头、等到皇帝满意，他才能将他们愿意看到的内容书写到最后的案卷中，然后盖印。

上首的韦太后还在细细地阅读案卷。

案卷上写满了罪人们的口供和发现的线索。随后，韦太后瞥了一眼被摆放在案几上的一包药粉、几个翡翠玉瓶，淡淡道：“邱侍郎，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吗？谋害皇长子和皇后的毒妇，就是文氏？”

邱侍郎低声称是。他其实并未按照正规的流程来对这件事情刨根问底——皇室不是寻常百姓家，他无权去搜查他认为可疑的地方或者人物。他只是一介臣子，皇室的事情容不得他指手画脚。他所要做的，就是根据表面上呈现出来的证据，勾勒出一个上位者想要看到的结果。

至于真相……呵。

“回太后娘娘，的确如此。根据几个罪人的口供和长春宫里搜到的东西，都能够证明是文氏买通了下人，在皇长子乳母的衣裳里头加了花粉，小皇子发敏症后又嫁祸给皇后。后来在重华宫的法事上，也是文氏在圣水中投毒戕害皇后，并指使身边宫女想要将皇后推倒落胎。今日清晨宫中宦官从长春宫里搜出来不少东西，虽然其中并没有天竺葵的花粉，却有不少红花、麝香一类不能擅自从内医院领取的药物。”

邱侍郎平静地禀报着，又指着殿前跪着的几个犯人道：“她们是文氏的女官晗芷、被文氏收买的尚膳局宫女初桃，还有那受尽酷刑后疯了的小唐的几个同乡。另一位吕才人是特意前来告发文氏的罪状的。他们都供认了事实，据吕才人所言，初桃手中药粉都是文氏所给的，她的居室里也搜出了文氏赏赐给她的首饰……”

韦太后点了点头。

看起来事情就是这样了……韦太后心里想。

她的手指在梨花木的椅子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子，随后下了定论：“如此，文氏罪孽深重啊……理应重重处置、以儆效尤。”

邱侍郎这才松一口气。

好吧，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领朝廷俸禄为皇帝办差的，差事结了，他就轻松了。他拱手朝太后行了一礼，忙忙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