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犯忌讳（2/2）

六娘这一次终于火了。她回头，愤怒地将手中握着的扇子扔在了冯琴头上，砸得冯琴发髻都散了。她恨恨道：“是，都是因为你！你牵连了冯家同时也牵连了东宫和周家！”

冯琴所犯下的罪过足够让冯家灭门。

而偏偏这件事情是作为太子妃的六娘最先发现的。最先发现的人所上报的话，真的就是事实吗？太子妃会不会隐瞒了什么？

只要有人添油加醋，圣上就会认为冯琴的罪过应该比私藏那兰提花的种子严重百倍，是东宫为了保住冯家才刻意隐瞒了很多真相。

这一切都是因为冯琴！

冯琴拿手去抚自己脸上的一缕头发，面上平静如初。这样从容的模样出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脸上，看起来是非常奇怪的，甚至是诡异的。

六娘咬牙看着她。

“在圣上面前，你应该知道该怎样说话。”六娘对她道：“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不论你要干什么，你最好不要拿你身后的家族和东宫来做赌注，因为你赌不起。”

“您怎么知道我赌不起？”冯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六娘，似乎在问一只漂亮花簪的用料，而不是问一句决定生死的箴言。

六娘轻轻哼了一声。

冯琴不会告诉自己她想干什么的。

今天这件事情，冯琴和那四个秀女都各怀鬼胎。

六娘还不知道冯琴的打算，但她能够推测出，冯琴又想要开赌局了。

这宫里最近开赌局的人不少啊。长宁郡主不就是个典型吗？

可惜，长宁的例子还是没能让冯琴吸取教训啊。

宫里下赌注的后果可不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

“殿下，我们在下注之前，首先要相信自己能赢。”冯琴看着她的眼睛：“特别是在圣上面前说话的时候，更要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圣上本身也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啊，您觉得呢？”

老皇帝现在就是非常自信。

不顾一切地相信自己能够长生不老，相信自己永远会受到神佛保佑，相信千秋万代的江山永远属于他。

因为他很可怜啊，如果不相信这些，他就只能整天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中和儿子们激烈争储的残酷斗争中，他还怎么活啊。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面对信誓旦旦的冯琴，六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对方道：“什么依靠都没有，什么筹码都没有，所以就只能相信自己了啊！这是多么可笑的道理，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只剩下信念来依赖。冯琴，你该不会想要抱着这样的信念，开始你的宫廷生活吧？”

冯琴不说话了。

“哦，不必了。你就要死了。”六娘叹一口气：“倒是我替你想得太多了。”

她收回了目光，命令轿夫们加快脚步。

**

很快，她们穿过了乾清宫冗长而曲折的梅花护林，穿过了外围的别苑。六娘在乾清宫前殿的宫门前下轿。

乾清宫的前殿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地方，多作为皇帝闲来和宗亲贵族们相见小聚的场所。乾清宫最重要的地方是臣子们上朝的金銮殿和举办国宴的交泰殿，以及皇帝处理政务的南书房。

这地方真大。

六娘携女官们入内，副总管贺荣上来迎接。六娘打量着贺荣，笑道：“大总管比别宫的主事们都要勤勉，当值这样的差事还需要亲力亲为吗？”

贺荣是个宦官，但长得并不讨厌，声音也不像别的宦官那么尖细。

六娘听说过，这个贺荣是真的很勤快，虽然做了高高在上的副总管，却还是经常去干跑腿传话的苦力活。

相反他的上司，总管刘福安安是个贪图享乐的人。

贺荣朝六娘拱手，恭敬地道：“微臣是皇上的奴才，不做这些事情，又要做什么呢。”又道：“烦请太子妃殿下在偏殿栖梧殿小坐，微臣去通禀圣上。”

六娘点头微笑。

心里却并不因为贺荣的周到服侍而感到高兴——贺荣这种人，可比刘福安安那样的人难对付多了。

这是个棘手的人啊。

偏偏还是圣上跟前的。

真麻烦。

六娘和冯琴一起进了偏殿。

冯琴身上还捆着绳子，六娘命令一个女官端一杯凉水喂她喝。六娘是真的怕冯琴在圣上面前会一个冲动说错了话，所以想让她稍微冷静一下。

冯琴倒也不拒绝，喝完了一杯之后，大口地喘着气。她朝六娘笑道：“太子妃殿下也喝一点吧，待会要说很多话吧。”

六娘瞪了她一眼：“不要再想着说话了！怕是我们还没有说一句话，圣上就把我们一块儿处死了，你信不信！”

好在这个时候，又有宦官进来了，打断了两人的争论。那宦官笑着道：“太子妃殿下，真巧。圣上这会儿刚好有空呢，您进去吧。”

六娘对冯琴翻了个白眼，领女官们往外走。

真巧啊。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圣上刚好有空，所以能很顺利地见到……怕不是正好有空，是早就得到了消息，特意等着她来吧！

储秀宫那么要紧的地方，出了大事，圣上能不知道吗？

这座皇宫都是圣上的啊。

六娘跟在宦官后头进了大殿，随后在距离圣上一丈远的地方跪下，其后的女官中只有乔尚宫和两个按着冯琴的宫女跟进来了，其余人都站在廊下等候。六娘叩首道：“愿圣上长乐未央。”

老皇帝的面貌其实并不十分地老。

或许是年轻习武、又在战场上奔波了多年的缘故，圣上年过六十看着还是强健的样子。但这只是表面，大家都知道圣上得了什么病。

六娘之前只见过圣上三次，比起秦王的王妃，她和圣上之间太生疏了。不过这次她跪地请安的时候，圣上面上还是有些热情的。他慈祥地笑着道：“平身吧。太子妃送与朕的那只大鼎真是既壮观又实用啊，朕前日还用它招待了吐蕃的使臣们。”

他说的是周王鼎。

六娘陪着他笑了起来。是啊，这种时候谁还笑得出来，鬼知道圣上心里在想什么。

“儿媳惶恐，儿媳一心想着怎样为父皇尽孝的，然而……儿媳还是做错了事情。”六娘没有起来，她握着拳头，清晰而缓慢地说出这些话。

最好速战速决。牵扯到冯家、牵扯到太子的事情，总会更容易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