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彩霞漫天（1/2）

后面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把谭承方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

奥迪轿车已经准备出蜀渝高速收费站。

谭承方内心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医院看望方杰。

他看了一下手机，有点纠结，“按常理，黎叔应该给自己打电话了啊！”

谭承方知道，如果账本真的在黎叔手里，并且已经交给了方杰，自己打电话给黎叔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先去方杰那里探探情况，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也只好面对，只要方杰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方杰患上白血症，谭承方心里虽然难过，却也不太相信。

这怎么可能！：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方杰，是那么的强壮，小时候打架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生这种病。

说起打架，谭承方总能想起小时候的一个暑假！那个让他一生都难忘的夏天。

那一天，是在姥姥家过八月节（客家人对中秋节的民间叫法）。

小时候，因为方永强有“穷养儿！富养女！从来纨绔少伟男！”的思想，所以方杰很小就被寄养在姥姥家，和谭承方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直到高中毕业，谭承方考上大学两人才分开。

谭春梅和周福才离婚后，由于已经在当地落户，谭春梅也就没有搬回娘家住，在方永强的暗中资助下，在浮溪河边修了两间小青瓦房，从此谭春梅就和谭承方相依为命地生活在这里……

“啊妈（客家人称呼母亲）！……”

9岁的二毛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沿，揉着眼角的眼屎。

“啊妈～”二毛翻身下床，光着脚丫跑到了厨房里。

“二毛起来了啊！去洗脸吃饭吧！饭埋在锅里热着的！”

谭春梅挽了挽袖子，继续往篮子里装鸡蛋。

“啊妈！你咋不早点叫醒我！今天浮溪河上游水库要关闸蓄水，我和英子约好了要去河边捉鱼的！”，二毛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水缸边的一个土坛子里一捞，捞出一大把活蹦乱跳的黄鳝和泥鳅，那是二毛和英子一整个暑假在水稻田里捉的。

“啊妈！够了！这么多黄鳝泥鳅卖的钱足够买那个上面印有”铁臂阿童木“的书包了的！”

谭春梅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到很欣慰。

二毛读书很用功，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一年级就开始背的那个书包，是母亲用在村上的服装厂门口捡的布块拼接而成的，用了三年实在是不能用了。

二毛洗了手，来到灶台前，揭开锅盖，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又一转身，蹦跳着跑到院子里，一个纵跃从屋檐下拆了一片晾晒的咸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好！明天渃镇就是逢场天呢！这不我正在把鸡蛋装好，明天要拿到集市去卖的！卖了要给你买书包！还要买点月饼回来，后天是八月节，要去看望阿公和姥姥的！”

“嗯～嗯～真的啊！正好我要找阿杰借四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本！”

二毛把颈子伸得老长，吞咽着咸菜和馒头。

谭春梅看得直皱眉头：“二毛！锅里还有一碗红薯粥呢！别噎着了！还有一个米锅蛋也温在锅里的！”……

二毛哧溜哧溜吃完稀饭和馒头，吧唧着嘴，低头剥开了温热的米锅蛋。

谭春梅总是把鸡蛋洗净，等粥熬开了就把鸡蛋放锅里煮着，这样煮好的鸡蛋剥开有浓郁的米香，二毛超爱吃的。

“啊妈！你咬一大口！”二毛把剥好的米锅蛋递到母亲嘴边。

“二毛乖！快吃！吃了记性才好的！更聪明！”

“咯咯！咯咯咯！二毛已经很聪明了！啊妈咬一大口！老规矩！必须咬到蛋黄！”

“好！好！啊妈吃！”谭春梅轻轻咬了一小块，鸡蛋刚好露出蛋黄。

二毛满意地把剩下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小脸鼓成了一个包子，大嚼。

“嗯～嗯～啊妈！我去英子家了！”二毛嘴里塞满东西，连比带划地说完，一溜烟赤着脚丫跑出了院门。

——

第三天是八月节。

二毛背着那个旧书包，穿了一条牛屎黄色的平脚短裤，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书包在二毛的小屁股上一搭一搭的。

“啊妈！姥姥家今天是不是又要打糍粑呀！去年八月节啊舅（舅舅）和舅咩（舅舅的妻子）一起打糍粑！又好吃又好玩！”

谭春梅背着一个背篓走在后面，背篓里装了一封十个装，共4封月饼，一刀3斤的带皮五花猪肉，以及自己头天晚上用苋菜水沁潤过，蒸好的一方酒香米糕。

母子俩紧赶慢赶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二毛的心早就飞到了姥姥家。

“二毛！你咋不背上昨天刚买的那个印有”铁臂阿童木“的新书包呢？”

“啊妈！新书包很新！我要等到9月1号新开学我才会背上的！”

谭春梅看着儿子，眼里有些许泪花。

二毛不走寻常路，一个纵身跑到已收割完早熟水稻的田里，从一个草垛上一跃而过。

“二毛！快别玩了！你看姥姥家门口是不是停了一辆汽车？”谭春梅脚步放慢了。

二毛一闪身跳到路上，手在头上搭了个凉棚，提脚立腿，作悟空状，瞭望了一会儿，也停住脚步，

“啊妈！是姨姨（方杰的母亲谭筠）的红色小汽车！”，二毛脸上立刻有一丝失望。

“怎么这么早！”谭春梅自言自语，看了看早晨远方初升的漫天彩霞。

“啊妈～！”

二毛攥着母亲的衣角，抬起头望着母亲，表情着实可怜。

二毛喜欢去姥姥家玩，姥姥爱他，总是给他讲故事，给他做好吃的，总是在夏天牵着他和阿杰的手，去村委会旁的粮油店买雪糕、唐僧肉，还有跳跳糖。

可是二毛害怕姨姨，姨姨总是不喜欢他，姨姨也不喜欢啊妈，姨姨和啊妈见面总是吵架，每次吵完架，啊妈都会跑回家哭很久，二毛看见啊妈哭，自己也会哭得很伤心，二毛不喜欢姨姨。

“啊妈……”二毛牵了啊妈的手，低着头，两个脚丫交替地踩着，声音很低，眼睛里有泪花打转。

“啊妈～我们回家吧！我们明天再去看望阿公和姥姥吧！”

二毛使劲抹了一下眼泪，嘟着小嘴深深的望了一眼姥姥家所在的方向，仰起头看着啊妈，瘦小的脸上横着两条淡黑的泪痕。

“二毛！听啊妈跟你说！今天是八月节，姥姥家有很多客人，二毛要懂礼貌！要向大人们问好！知道了吗？”

“哦～……”，二毛的小手把母亲的长裙越发的攥得紧了。

“走吧！姥姥家不远了！”

谭春梅的声音明显的有点抖。

二毛攥着母亲的裙子走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