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自从有离珟加入流民队伍，这十多天的路程变得畅通无阻，路上遭遇的劫匪流寇都在他鬼魅的紫色火焰下化为灰烬。

他恐怖的力量让大家又敬又怕，敬是因为他让大家免遭劫匪流寇的杀害，怕是因为他这种力量让大家感到惊悚。

大家嘴上不敢言语，其实在他们眼里离珟就是个能浑身燃火的怪物，他们私下将那紫色的火焰称为鬼火。

因为对离珟的恐惧，这一路没有人敢和离珟说话，除了小丫。

大家今日又在路边奔波了一天，此时都坐在路边休息，打算今晚就在这里露宿。

离珟一个人靠坐一棵树下，大家都自觉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要不要喝点水？”小丫走到他身旁，把手上的水壶递给他，这一路只有小丫和他说些话。

他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斗篷帽脱落露出银色的头发，他这头银发以及墨蓝的眼睛，也是这一路上大家议论的重点，他们说他这怪异的长相肯定是妖怪无疑。

不过此时，他银色的头发，墨蓝的眼睛，在晚霞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俊美魅惑。

小丫在他旁边坐下，呆呆看着他心跳快了好几拍。

“离珟，你真的是妖怪吗？”小丫小声问一句，如果不是妖怪怎会这么好看。

离珟回头望向她，墨蓝狭长的眼睛微沉，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谑笑，反问：“你觉得是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妖怪？”小丫郁闷撇嘴，想了一下，她圆溜乌黑的眼睛一眯，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就算你是个妖怪应该也不会太坏吧，毕竟这一路你可是保护了大家。”

离珟见她傻笑的脸，没有再回应她的话，转头去看西边的晚霞。

小丫跟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西边的晚霞，红白相间的彩云，把天边的风景都变了颜色，霞光万丈特别美丽。

夕阳的霞光渐渐消失，大家几个人一伙，几个人一伙，纷纷烧起火堆，做在火堆旁烤软携带的面饼来吃。

小丫和王大山母子、赵大哥夫妻以及两个小孩凑成一伙，离珟自然也在他们这一伙，其他人不会和他同伙的。

王大山和赵大哥在森林里打来了两只野兔，他们一人架着一只野兔在火堆上烤，烤肉的香味让大家都忍不住咽唾沫。

两个小孩时不时问他们爹爹烤熟了吗？

野兔烤熟后，赵大哥和妻儿吃一只，王大山开始分他手上的兔肉，他先撕下一只腿给胖大婶，接着把另一只腿撕下来递给小丫：

“小丫，拿着，这只腿给你。”

“谢谢。”小丫感动。

王大山看了离珟一眼，不情不愿撕下一只兔前腿递给离珟。

离珟不言不语接过兔肉，没有开口说一句客套，王大山也没指望他道谢，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一直这样寡言少语，大家已经习惯了。

吃完兔肉，大家开始闲聊，胖大婶起了个头，大家聊起了传说中的轩辕国。

“也不知这轩辕国有多远，我们都走这么久了，到底何时能到？”胖大婶说。

“如果太远，不知道身上的盘缠够不够。”赵大嫂面露担忧，他们夫妻身上的钱财不多，且又带着两个孩子。

“我们不一定非到到轩辕国去，只要往东一点，寻得一处安稳的落脚地，我们就安顿下来。”赵大哥宽慰赵大嫂。

“是啊，我们只要找到个安稳处就行！”王大山附和赵大哥的话。

其实很多人往东逃难，只是为了寻得一处安宁，能避免战乱就行，不一定非到传说中的轩辕国。

东方富饶的古国轩辕被亘古流传，很多往东逃难的人都喜欢说去轩辕国求富贵，其实轩辕国到底有多远谁也不知，而那些说去轩辕国的人，他们最终有没有到达轩辕国还是另一说。

“小丫，如果找到安稳的地方，你就跟我们一起吧。”王大山忽然对小丫说，说完他觉得这话好像是让小丫跟他过日子，有点像是征询她愿不愿嫁与他，于是王大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一句，“我是说、我是说大家一起好有个照顾，你一个女孩家，一个人在外面总归不安全。”

“是呀，小丫，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到时就跟我们娘两一起吧。”胖大婶瞧了儿子一眼，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开口帮儿子一句，她挺喜欢小丫这个女孩。

“胖大婶，大山哥，谢谢你们了，我也想以后我们能做邻居。”小丫爽朗笑道，她不明白王大山的心思，只当他们是好意想照应她，心下非常感激，但想到自己必须去一趟轩辕国，于是说道，“不过我一定得去轩辕国一场，我要去那寻找我母亲，如果你们提前找到安稳的居处不用去轩辕国，到时候我们可能就分路了。”

她说到分离，让王大山心里有些难受，他情绪低落了一下，但想可能他们也要到轩辕国，顿时又好受了些，继而问小丫：

“原来你去轩辕国是为了寻找母亲？”

“嗯。”小丫点头。

“你是西漠人，这西漠和轩辕国也不知多远，你为何要到轩辕国去寻找母亲？”胖大婶很纳闷，“你母亲是轩辕国人吗？”

“我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轩辕国人。”小丫摇摇头说，她将上个月碰到的事说与大伙听，“上个月我吹笛子引来一个人，他说他是从东方轩辕国来的，说我手上的白玉短笛刻的是轩辕古字，是轩辕国之物，而这短笛是我失散的母亲给我的，那人知道我在寻找母亲，就说我母亲必定在轩辕国，他说到轩辕国的圣都或许能找到我母亲。于是我便动身，跟随逃去东方的众人一起上路，一来是去轩辕国寻找母亲，二来也可以找个太平的地方躲避战乱。”

“原来如此。”胖大婶点点头，“本以为你去东方只是避难，不想你还要去寻找母亲。”

“我父亲过世时嘱咐我一定要找到母亲，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小丫说。

“小丫，到了轩辕国，我们我们帮你一起找。”王大山热情道，因为小丫必须去轩辕国，他不知不觉间就下决定也去轩辕国。

“谢谢你大山哥。”小丫笑道。

胖大婶望了儿子一眼，知道儿子入情了，但见小丫笑得爽朗单纯，明白她对自己儿子没心思，不由为儿子感到一丝忧虑。

“对啦，离珟，你也去轩辕国吗？”小丫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离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轩辕国，于是张口问道。

“去。”离珟淡淡说，他裹在漆黑的斗篷里，整个人冷冷森森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显得幽冷。

他一开口气氛都冷了很多，大家对他都有点怯怕，加之他寡言少语，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于是赵大哥夫妻和王大山母子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有小丫继续开口：

“你去轩辕国也是为了躲避战乱？”

小丫想，他这么恐怖的人，这世道再乱，应该也伤不到他吧？

“嗯。”他应了一声，不愿多讲的模样。

“你这么可怕的人也要逃难？”小丫有些纳闷。

离珟没有说话。

小丫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其实他要避难也正常，这人虽然恐怖得很，但身体却极差，病怏怏的，这一路都是大家用推车推他，基本走不了什么路，偶尔还陷入昏迷。

晚上，大家就围着火堆躺着睡觉，虽然正值夏季但野外夜里还是冷，小丫从包裹里拿出一件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她瞧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离珟，再从包裹里拿出一件衣服，把衣服摊开盖在离珟身上，边盖边小声嘀咕：

“病怏怏的，别又感冒了。”

离珟没有动，斗篷帽下，墨蓝的凤眼微睁，又消无声息合上。

做好这些，小丫躺下来，闭眼睡觉。

王大山还没睡过去，他刚才一直在看着小丫的举动，心里生出一股闷火，粗呼一口气翻了个身。

“睡觉。”胖大婶抬腿，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

夜里，火堆的柴添得够多，还在噼啪噼啪的烧着，大家都熟睡过去了。

有一个人影从树林走出来，悄然无声靠近小丫他们，他弯身伸出手想要去拿小丫腰间的白玉短笛。

眼见就要得手，突然离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人影回头，见离珟正用他那墨蓝的眼睛，阴测测地看着他，人影露出一个干笑收回了手。

离珟爬起来，和人影走向漆黑的森林深处。

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两人走路却毫无障碍，走远了些那人看向离珟，几分得意道：

“嘿嘿！你这眼睛颜色也不纯，竟也能夜里视物，可见我们魔族血统之彪悍。”

“你突然冒出来有何事？”离珟不理他，冷冷发问。

“还能有什么，把这个给你，火凤的内丹。”那人说，给离珟递来一个小椟。

“我说过，不需要。”离珟没有接。

“哎，我就知道你不要，”那人泄气道，又把手往前伸一点，“这不是火凤的内丹，是我找了魔界巫医给你配的药丸，用长生草配的，能滋养你的身体，不然你这半死不活的，我怕你被那些追来的祭司们给杀了。”

“他们发现了？”离珟神色稍动，声音有点重。

那人有些气恼道：“太昊那个儿子真没用，今天早晨我有点事离开了一趟，让那家伙自己呆在石室，谁知那蠢货就被人发现了。他搞丢自己的命不要紧，还害你逃走的事被四大祭司发现了。”

“发现我逃走，四大祭司应该会给轩辕那边发消息，到时神殿可能会派鳞族的人过来追捕，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不好应对，你能不能帮我掩护一段时日，我要去找神医黑面佛治好身体。”离珟说道。

那人无法理解道：“你何必大费周章找黑面佛，明明可以吃火凤的内丹！”

“我不会吃的，你把药给我吧，我要回去了。”离珟面无表情道。

“你……”那人气恼，把装药的小椟递给离珟，不甘心在劝，“你为何如此固执，吃了火凤的内丹，你就不用再拖这样的病体了。”

离珟不理他，拿了小椟转身就走，走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回头说道：

“不要再打那把笛子的主意。”

“嘿嘿，难不成你也看上那笛子啦？”那人笑了笑，问。

“那笛子于你无用，摄魂音世间没几人吹得出来。”离珟说着，走掉了。

那人眉毛一挑，耸耸肩，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中。

清晨，离珟还在睡，小丫已经起来了，不知什么原因她和几个流民吵了起来。

几个流民凑成一伙，围着小丫指指点点，不依不饶。

小丫也不怕，跟着几个流民你一句我一句的吵。

他们越吵声音越大，离珟本来昏昏沉沉的，被他们的吵架声弄醒，听清了他们吵架的原因，原来是那个几个流民让小丫吹笛子引来一些野兔，然后大家合伙把兔子抓起来烤着吃，而小丫不同意，他们争执不休就吵了起来。

“哼，昨晚你吃烤兔的时候不吃的挺香的嘛！今天怎么就菩萨心肠了！？”有一个人鼻子哼了一下，恼羞成怒道。

“那个跟这个不一样！”小丫两手叉腰，气呼呼道，“这一路上，我笛子招来的那些飞虫走兽救了我们多少次的命，我怎么能用这个笛子去害它们，我决不能用这种方式去害死一个动物。”

“你这么有善心，昨晚为什么还吃兔肉？”有人质问。

“我说过了，这是两码事，那不是我用笛子招来的！”小丫大声道。

“呸，伪善！”有人唾了一口。

“你说谁伪善呢？”小丫指着那个人道。

“我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可吃了，你不关心人的死活倒关心起动物，你不伪善谁伪善？”那人冷着脸道。

“你们可以去林子里抓捕，但不能用我的笛子。”小丫道。

“如果那么好抓，叫你吹笛子干嘛！”那人吼了一句。

“算了，哥几个，我们再到林子里，看能不能抓到一只两只。”这时王大山劝道，转而向小丫内疚道，“小丫，对不住，我不应该提出这个馊主意。”

事情其实由王大山起的头，清晨天刚亮的时候，他带几个人到林子里，想多几个人合作扑捉些野味，然后烤了作路上的口粮，但早晨的野味并不好捉，于是想到了小丫的笛子，就前来找小丫说这事。

本来大家都以为是举手之劳的事，没想到小丫拒绝了，于是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王大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大山虽然劝和了，但几个人还是非常不满地看着小丫。

小丫也是生气，但想他们也不易，大家走了那么久，身上带的盘缠也所剩无几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没吃的了，小丫转身走到离珟身边，拿起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包油纸包的面饼，递给他们道：

“这里面是一些面饼，你们拿去分着吃吧。”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生出一些愧色，过一会儿才有一人慢慢上前，接了小丫手里拿的面饼。

几个人拿了面饼走了，王大山还在小丫旁边，他开口道：

“小丫，你太心善了。”

“小丫，真的对不住你，我不该说那个馊主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王大山继续懊悔道。

小丫朝他摇摇头：“不会，没有吃的，他们也是没办法，不过大山哥，我的笛子真的不能用来杀那些生物，这把笛子让那些生物救过我很多次的命，我做不到用这把笛子去害它们。”

“小丫，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说这种事。”王大山保证道。

小丫点点头。

离珟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从头到尾不发一词，当小丫走到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缓缓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给我点水吧。”

小丫把身上背的水壶递给他，这是她一大早到溪边打的水。

离珟拿了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椟，打开小椟里面是一些绿色的药丸，他吃了一颗灌了口水。

“你吃的是什么药？”小丫从没见他吃药，今天突然看吃药有些诧异。

“咳咳……”离珟没有回答她，灌了口水他竟然被呛到了，猛烈地咳了起来，今日他的身体状况很不佳。

“你没事吧？”小丫忙拍他的背，边拍边道，“你是生的什么病，怎么每天都病恹恹的？”

离珟没有回答她，仍在咳嗽。

咳完，他挨着小丫缓慢倒下，两眼轻合似乎睡了过去，他手上拿的水壶滑落在地，里面的水滚滚流了出来。

小丫知道他这是又昏过去，这十多天下来他时常这样，刚开始小丫以为他是中蛇毒的缘故，现在已经明白跟蛇毒没关系，他手上蛇的咬口没有恶化已经结痂了，他是因为身体不好，小丫觉得他有什么顽疾，也问过他生的什么病，但他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小丫抱住离珟的头，给他调了个舒适的姿势，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离珟并没有睡过去，他只是身体使不上劲，他的眼睛微合静静望着小丫，她小巧俏丽的脸儿隐有担忧，手轻轻地抱着他的肩膀，许久离珟道：

“你是第二个如此待我的人。”

他的声音极轻。

“你说什么？”小丫听不太清。

他不再说话了，眼睛闭了过去。

他一直睡着，而大家陆陆续续准备好打算上路了，小丫只好让王大山帮忙将他放到推车上。

赵大嫂牵着她两个孩子过来，把两个孩子也抱上推车，她小声嘱咐两个孩子，让他们不要去触碰离珟。

赵大嫂一直对离珟有些怯怕，但又不得不把孩子和离珟放在一起，两小孩都小不能自己走路只能坐推车。

“赵大嫂，你不用如此怕，我觉着他不会伤小孩的。”小丫在一旁道。

“他身上那鬼火多可怕，我就是不太放心。”赵大嫂非常小声道，生怕昏睡的千树听见。

“我觉着他不坏。”小丫又道。

“小丫，你还是离他远点，我看他这个人危险。”王大山说道。

“是啊，他这人阴森森的不像善类。”赵大嫂用更小的声音附和，旁边的赵大哥和胖大婶也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小丫看了大家一眼，浑不在意道：“不会，他还救过我们呢！”

小丫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好再说什么，离珟确实救过他们，但王大山却不领情道：

“他看着绝不是善类，他烧死那些匪贼，未必是为了救我们，可是为了自保。况且如果我们被匪贼杀死了还有谁推他上路。”

王大山的话正中大家的意，其实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离珟厉害归厉害，但他那身体没有他们根本上不了路，离珟烧死那些匪贼或许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大家都不相信，冷漠阴森杀人不眨眼的离珟是什么善类。

“我觉着他不是坏人。”小丫固执道。

“小丫，你太单纯了，他是个危险的人。”王大山急切道，他有点气恼，除了认为离珟不是善类，他对离珟还有些醋意。

“大山哥，你就信我吧，他不会是坏人的。”小丫依然故我，她觉得离珟是有善心的，无论怎样他都救过大家。

王大山喘了口粗气，他不痛快道：“我是为你好，最好不发生什么凶事！”

他生气了，小丫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火。

小小的争执，让几个人都冷了场，大家一时都不言语，气氛显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