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守望（1/2）

——公历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三日。

极其平常的一天，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西边落下。

然，于我，那是一个将我的身和心完全撕裂的一天，我敬爱的奶奶永远地离我而去了。她的离去，应该说，我是事先有心理准备的，因为年前已经知道她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然而，没想到这一天它来得那么快，让我猝不及防，她就这么走了。我未能见到她弥留的时刻。而她老人家，也终究未能见到我最后一面。每次想起他，心里都痛的慌，那种侵入骨子里的痛。

那时的我，在外地读书，由于交通不便加之家里的经济又比较拮据。虽说离家不算太远，坐车大半天也就能到家了，但由于家里的经济原因，也就是每年的寒暑假才回去。和她老人家相处的最后时光定格在了她离世前的一个寒假。

那年寒假，也就是我快毕业的最后一个假期，早早地往家赶，归心似箭。得知我要回来了，爹爹（老家的叫法，不想以普通话的叫法写出，那样感觉不够亲切，毕竟那么多年都是这么叫的）奶奶甭提有多高兴了，一大早地就站在路口张望，他们明明知道我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到，可他们焦急的心驱使他们早早地便站在村口的路旁张望我那熟悉的身影。也许只有我走到她跟前，真真切切地叫她一声奶奶，她才能“看见”我。她的眼睛有严重的白内障，几乎快失明了。而爹爹呢，腿脚在年纪轻时干重活不小心摔伤，那时便瘸了，很明显的瘸，走路得拄一拐杖，走一会儿，歇一会儿，不然便疼的厉害。爹爹右手拄着拐，左手在腰间圈成一“o”字型，奶奶顺势将手熟练地伸进这个圈圈里，仅凭眼睛一点点微弱的视线就足够了，而爹爹也会将这个圈圈就近着奶奶，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个动作他们重复了好多年，已然成为习惯动作。小时候，不懂事的我和弟弟，常常嘲笑爹爹这只破腿，现在每每想起来，觉得很惭愧。正是这破腿，带着几乎失明的奶奶走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爹爹耳朵也不好，奶奶平常和他说话都要用吼的，还要多吼几遍，不然他什么也听不到，只会“啊”“啊”“啊————”的应付。

“你是我的眼，我是你的耳”。他们俩从年轻时的吵吵闹闹到暮年的相扶相持。白首不相离。这应该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吧。不论现在将来还是过去。

“妈，回去吧，大琴到还早着呢，天这么冷，你身体最近就……不……太……好，别再冻着了”。

父亲不忍心，劝奶奶回家去等。他心里明白，奶奶的身体是经不住寒风这样凶猛地吹的，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苏北的冬天冷的可怕，有着南方惯有的湿冷，但气温却比江南要低好几度。记忆中，每年冬天大河里都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我们小伙伴们在上面奔跑嬉戏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危险。西北风肆虐地狂吼着，如一头发狂的狮子般。一个壮汉站在风中，都会不停地打颤，何况一对年老体弱的老人。在父亲不停地劝说下，他俩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他们生怕不回头就会错过我似的。黑黑的不平的土路上留下了他们蹒跚的步履。

傍晚时分，父亲骑自行车到镇上接我，乡下那时根本不通公交，家里离镇上大概还有七八公里，那时也没有手机啥通讯工具，全凭“预测”。快到村口时，让父亲放我下来，我要自己飞奔回去，我认为，父亲的车速比起我的脚速应该差很多，我的心早已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两位老人的身旁。也许有人会问，你这何这样心急？小时候，父母做小生意，在忙的时候都要出去赶集，披星而出，戴月而归，因为路程比较远，父母又是踩自行车上路，很是辛苦！自然把我和弟弟留给了家中的爹爹奶奶。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记忆中大部分时光都是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情感自然不一样！

快奔到家门口时，我清楚地看到两位老人，佝偻地腰，缩着身子，略向门外倾，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远方（奶奶根本看不到什么），像门神一般守在堂屋的两旁，一边一位。傍晚，金子般的夕阳余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脸上泛着慈祥与温和。门外的走廊里，一只家养的黄狗安静地躺在那，一声也不响。那时的我，真该停下急促的脚步，静静地欣赏这幅安静的画面。也许，也许我停下我的脚步，这幅画面会变成永恒，那样我可爱的爹爹奶奶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了，哪怕只是静静地远远地看着他们。

那时的我年少无知，像只小鸟般一边喊着他们，一边飞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