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倾身（二）（2/2）

“你的眼神很清醒，姬陌，你根本就没有沉醉，别这样了，放开我吧。”元漓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吓到了，不由挣扎着后退。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终于消失在幽幽天际之中，接踵而至的是岌岌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有明月挂于枝头之上，水面似银镜反观，因为一心一意都放在和姬陌的谈话上了，居然没有注意到天色早就已经暗沉了下来。

明月从漆黑的乌云间伸出自己的影子，皎洁的光和同样皎洁的月色相交印，分不清哪里是水光哪里是月光。

而男子的眼眸，潋滟出来的神色，让周围本来就迷蒙的景色变得更加缥缈，人身处其中，好似住在仙宫。云雾相扰，异样美丽。

元漓怔怔看着，实在是羡慕此时的江水，它们怎么就能够这么安静呢？她的心，明明都已经情不由己了。

凤眸一挑，对元漓的话不屑一顾，只是冷冷笑道：“我很清醒，元漓，你是瞎的不成，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我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你哪里敢说出我很清醒这句话来！”

明明是笑着，却让元漓不寒而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我如果真的清醒，就不会做出陪你回宫的蠢事，你以为就只是丢失一些昌国的人手这么简单么，我陪你一起回去，可是激怒了凤仪太后，知道她现在多么火跳三丈了么，连血楼都派出来，想必她已经将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这都是拜你所赐啊，我隐蔽多年的结果，一朝就为了你化作乌云。”

姬陌充满恶意地笑道，眼神之中全然都是怪罪。

“别把什么都怪到我身上。”元漓不愿意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开口反击道：“可能其中真的有我的过错，害你折损了人手，但是南唐凤仪太后的雷霆震怒，难道不是因为你杀了姬恭皇子这件事情么？”

姬陌听到说出这句话，眼神不由一暗，但转瞬即逝，马上就恢复了惯有的清冷神色。

“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姬陌望着眼前的女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元漓得到了暂时的自由，呼吸了几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两人又恢复成之前吵架冷战的局面，她现在身边真的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能…连爱人都会没有。

所以她放缓了口气，不像之前都那么冲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会昌国的一切事宜，你虽然不说，但是我也知道你为此花了多少的心思，父皇不是好对付的，你却还是想尽办法让我脱身，我是真的感激你。但是，我也说过，你不是一个人。你在关心我的时候，我何尝又不曾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不能只是你一个人关心我，我也有关心你的权利。”她昂起下晗，笑颜如花，绽放着能让姬陌沉醉的神色光芒。

“你查过史书，南唐的历史，了解你和凤仪太后，不，应该说是你们南唐皇室和凤仪太后的过节，那真的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真的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安心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呢。”

“虽然不了解其中内情，但是凤仪太后和那名名字叫做姬恭的皇子关系匪浅，自从遇刺救驾的事情发生之后，凤仪太后就对姬恭皇子另眼相待，不仅恢复了他应有的太子身份，还赐予他随意出入宫殿的权利，这对于姬姓的皇子来说，可是莫大的机会，先前不是没有出过皇子刺伤凤仪太后的事件，凤仪太后敢做这个决定，定然是已经把姬恭皇子当成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元漓有条不紊的分析。

姬陌暗了暗眼眸，道：“你既然已经了解的这么清楚了，我却一点都不晓得，平时，我果然还是了解你太少了么？”

姬陌这句话说的极其小声，元漓没有听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凤仪这个决定做的对，阿恭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姬陌没有再把自己原先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只是沉着声音说道：“阿恭是所有皇子里面最善良的，我是说，天性纯良，和你的皇姐，司马音棠一样，都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愚蠢的善良。我和阿恭分开前，他明明也放出过狠话，一有机会，就会让凤仪血债血偿，但是一转头，就变了阵营，还写信想把我劝服，说什么，凤仪也是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待到她死之后，南唐皇子还是一国之主，她只会留下万世骂名，死后也可能会被鞭尸，叫我不要和她计较了。”

姬陌冷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怨毒的光采大放：“不要计较？她死后有多惨，关我何事，人活于世间，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情感，才会痛苦哭泣，才会愤怒。死后一切皆空，对着死人发泄仇恨，不过是自欺欺人。凤仪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给我们带来了灭门屠戮全族的血色悲惨回忆，阿恭居然天真要我等待她老死，元漓，如果说是你，你说可能么？”

眼前的男子，不再镇定，却也不像在面对父皇时一样，仓皇和些许惧怕，现在的姬陌，完全是在被愤怒给控制着，就像是一根已经备好十足火药的火药桶，长长的引线已经露在外头了，只等着一星火点的燃着，就可以燎原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元漓看到姬陌素来不显山不漏水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抹苦楚之色，悲恸地不知道为何。

元漓猜，是因为姬恭。

“原先很好。”姬陌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在被囚禁在南唐皇宫的时候，他是除了凤仪派送过来监视我一言一行的宫女太监之外，唯一的活人了。阿恭当时也还是将凤仪当做敌人，和我还在同一条战线上，是当时我难得可贵的一个战友，一个伙伴。”伙伴这一个词语从姬陌的口中说出来，充满了诡异。

“我没有杀他，但是凤仪找我复仇，却是一点都没有错，我算是，间接造成了他的死因。”姬陌低沉着眸子，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空荡奢华的宫殿中，寂寞无声，两个少年互相扶持着取暖，希望有朝一天可以手刃敌人，殊不知，岁月是条岔路口，向着敌人的那一把利刃，有一天，会出现在你那时的伙伴手中，而刀尖，对着的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