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父女谈话（1/2）

绫罗飞仙月锦裙，纷繁宫涤自玲珑窈窕层层流拂，广袖流云，上绣蝶翼双飞翅，紫琉璃玉环于精致发髻间璀璨夺目。

宛若九天仙子一样的女子端坐在公主府前厅的小阁楼窗前，神情悲悯。

“公主又在想那棵海棠树的事情了么？管理御花园的公公说了，是哪个宫女太监一时不慎施错了肥料，加上现在时节也是变化无常，才导致海棠树的枯萎，娘娘不是很快又从其他地方移栽了也是上好绝佳品种的海棠树来么，公主可要开心些，别辜负了皇后娘娘给的一番好意。”

听着侍女的话，司马音棠勉强挤出了一道笑容，目光却还是空悠悠地看向下面的御花园。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下面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曾几何时，每当她心中有迷茫和不安的时候，都喜欢眺望那一棵绚丽的海棠花树，飘零的花朵和天上的白云一样，都有荡涤人心的作用。

外面的喧嚣，只要当她靠近那棵海棠树，像雪一样的花朵落在她的脸上，睁开眼仿佛到了仙境一般。

她一直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对于外面的阴谋算计，她也晓得，但是没有意思参与到其中。

“母后送的，我自然是喜欢，但是总觉得。还是原来那棵好些。”她望着新移栽过来的海棠树喃喃说道。

“只是公主看习惯了而已，再过些日子，也会喜欢上这一株的。”侍女在一旁安慰道：“公主念旧，但是树也是有自己的命运的，也有花开花落时，公主还是要想开些。”

这话在司马音棠听起来，没由来地觉着耳熟。她这才笑道：“好你个小丫头，居然偷我的话。”

这句话不就是一周前她和父皇聊天时所说的话么。

司马音棠和下人相处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长公主一般盛气凌人，连称呼都以我自称。出生高贵，秉性良淑，平易近人，绝色容颜，从出生开始就降临在她身上的气运，是许多人求神拜佛都换不来的天赐福祉，在她回眸微笑的光影中，流华金色，隐含着无数普通百姓痛苦流涕也无法改变的，称之为命运的天定安排。

佛曰：“有得必有失，穷极必反，盛及则衰”，音棠公主默默叹息，华美衣帛之下，瘦骨嶙峋的青筋，与脂粉红妆覆盖的惨白玉容，都是她的命运。

天家宫阙，御林苑廊，她目睹着年少时期的皇子公主们欢声笑语，鞠击玩闹，目睹着国子监学子倚楼和诗，策马风流，目睹着宫女清湖和灯，蒲扇逐萤，而她的韶华就在一杯杯羹药间流失殆尽。

望着窗户外的景光，少女公主眼中悲悯越胜，侍女也知道主子心情又低落了，不敢出言，默默退下。

无垠风光，再美又如何，遥不可及的东西，缘何要出现在她面前，触碰不了的东西，连想起来都会心痛………..

物是如此，人亦如此…………….

“母妃，为何儿臣…….活的如此无力…？”

“那是你是因为朕的公主！”浑厚霸道的话语显示着睥睨天威，昌皇自重檀玄门后踱步而出，金灿龙袍后涌出数十宫人，冷清的宫殿瞬间被打破寂静。

司马音棠愕然回首，讶道：“父皇”，立即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唯见其身形摇晃，体力不支，侍女立刻上前搀扶，司马音棠不递玉手，责怪道：“奴才们是如何做事的，连父皇来了竟然也不知通告，疏忽放肆！”公主继而要告罪自身，皇帝眼眶微怜，轻道：“罢了，棠儿无需怪罪奴才们，是朕不许他等通报与你”

在司马音棠惊讶的视线中，帝王缓步走向爱女身侧，如寻常父亲一般抚了抚公主脸颊，叹道：“皇儿又消瘦了许多”，司马音棠受宠若惊，谨慎而恭敬道：“儿臣不孝，令父皇挂心了”

昌皇满眼怜痛的看着音棠公主，这个女儿自出世起就几乎未曾离开过这个屋子，先天的幼弱让太医能人皆束手无策，当年那个凭珍稀药物挽留住最后一口气的婴儿，成了许多年后这个满身病痛的孱弱少女公主，亦是他悼念宠妃的最后残影。

“离喧哗，弃喜怒，养心气”，老太医的嘱咐让司马音棠的一生远离喜怒哀乐的喧嚣，上之皇家宗室，下到宫女侍卫，所见到的音棠公主皆是梨花树下。

帝王每次行宫路过阖宫，皆望见这个手捧青书古卷的少女，恬淡孤寂，绣着海棠信花的裙角缥缈若仙，和许多年前的某个影子不期重叠……….

若是这个女儿一直这般病弱，或许引不起他的心疼，毕竟六宫三千，他有太多的皇子与公主，除却与宠妃的隐晦深情，他坐拥的铁血江山也不予许他随处怜悯，司马音棠的才华令他震撼，十三岁韶华所做的一篇“策国论”，多年来在他的暗中培养之下，协助翰林院，五省六户完成的政令，典籍，国策，几乎堪称完美，这般才华他只在敌国少年神童听说过。

如此才华，加上行为举止及其谨慎，即使在病痛期司马音棠的礼仪也周到到无懈可击，她缺少的似乎只是活力健康的身体，和正大光明的继承身份……..

昌皇问候了数句公主近状，司马音棠回答中庸轻切，令帝王更加满意。

“太子近来越发顽劣，若是他有音棠半分沉稳，我大昌江山何愁兴盛。”皇帝忽而一叹。

司马音棠心下暗惊，明白父皇意在试探，不敢大意道：“太子哥哥文韬武略，和仁爱民，许是因为年少难免浮躁，让父皇母后费心了却是不该，闻太傅素来严谨，棠儿相信在其教导下太子哥哥讲师我大x乃至列国最杰出的储君殿下”

公主轻巧笑慰，皇帝却依旧眉目不展，听罢不言，转身拿起案上书卷，扉页批注“贞观政要”，才淡淡道：“皇儿许久卧病闺中，了无趣事，近来你十八皇弟见朕繁忙，常用戏文趣事引父皇开怀，今日父皇也与皇儿一说”

“在回纥的大草原上有蟒蛇与苍鹰和野兔，蛮夷之地，连畜生之间的争斗亦是血腥，野兔成了被野兽撕咬的对象，因为它外表乃至体力最为孱弱，各种野兽都不将其放在眼中，皇儿认为蝼蚁之力，先天不赢的野兔还有生存的可能否？”

“父皇……”司马音棠甄然的望着皇帝背影，恍惚道：或许野兔也想活下去吧，然则优胜劣汰，天择天定，人力尚且无法回天，何况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