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传帝师(2/2)
墨阳咬牙,痛骂一句。
但是,骂归骂,他却没办法不管这事。
只要是她说的话,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毫不迟疑地帮她去做的。
她就是知道这一点,就是知道这一点!
墨阳恨恨地磨牙,又转身,看着墙壁上挂的那个大大的婉字,冷哼一声,“姚大人尽管放心,这钱,半月后,自会送到你府上。”
姚江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那就多谢墨统领了。”
墨阳没吭声。
他一向是个闷葫芦。
姚江也不再打扰他,再次进宫,向温婉说了墨阳的决定,温婉听罢,毫不意外地点头,“嗯,既然墨统领这般说了,那姚大人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你且将我需要的东西先整理来。”
“是!”
姚江离开。
温婉继续呆在官署里办公,工作到午时,她回了帝师府。
刚踏进府门,就看到前厅的大堂里坐了一个女子,她的身边,站了一个面白瘦弱的小厮。
温婉挑眉。
那女子看到她,慌忙起身,“奴家见过帝师。”
温婉看着她,淡笑,“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哦。”
温婉轻应一声,没搭理她,进了后门,穿过廊院,回到自己的宅院,刚进宅院,春桃就飞奔过来。
“小姐,你看到门口那个小姐了吗?”
“嗯!”
“她说她是来找人的。”
温婉想笑了,“难不成是来找我?”
春桃挠头,“应该不是来找小姐的,我都不认识她。”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进府?”
“她说她没地方可去,又爬山涉水,好不容易来到皇城,听说帝师爱民如子,她就来了。”
温婉笑了下,那笑,莫名的泛冷。
她没应声,脱了官袍,进到内室,换了一身寻常的襦服,坐在黄藤椅下,对春桃说:“我饿了。”
“哦,奴婢这就去端菜。”
春桃去厨房。
温婉眯着眼,看着那挂在天际的太阳,整个人懒散散的,眯着眯着,她就问春草,“可看出来刚那女子有没有武功?”
“有。”
春草说,“她并没有刻意隐藏。”
“她身边那个小厮呢?”
“也有。”
“与你相比,如何?”
“差三层。”
“嗯。”
温婉换了个姿势,也换了个方向,依旧是懒散散地倚在黄藤椅里,只不过,这一次,她看的,不是太阳了,而是那一株摆在墙角的花。
看着看着,她又笑了。
“美人多娇多面,上次是冲着我来,这一次,怕目地不单纯啊。”
“小姐。”
春草眼眸微动,“你是说,这个女子就是上次那个葫芦亭里的钓者?”
“是啊。不然,你以为,谁会这么无聊地跑到我帝师府?“
春草眼中顿现杀气,“我去……”
“等等!”
温婉唤住她,瞪眼,“你去做什么?刚春桃不是说了吗,这女子是来找人的,而她之所以来我帝师府,想必,她要找的人,必然跟我有关,要么是,只有通过我,才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所以,此人,必是朝中之人,或者……”
温婉眯眼,“这个人,是皇上。”
春草一惊,“皇上?!”
“嗯。皇上来自于梁夏,他在梁夏经历过什么,无人得知,他或许真的是识得这位姑娘的。”
“可她明明是花坊的人。”
“这也并不奇怪,花坊虽然在西商国存在了多年,但花坊主却不一定是永不变化的。”
春草还是不明白,“我西商国闭关多年,皇上在登基前应该从没来过西商,怎么会跟这女子相识。”
“也许是在梁夏相识的。”
“那她又怎么进到西商地界里?“
“迎接皇上入皇城的时候,西商的国门,开过两天,那两天,对于有心人来说,可是最好的时机。”
温婉分析的很对。
她素来聪慧,遇事能综合分析,且处处不留缝隙,但,她不知道,此人,是带了人皮面具的。
这张脸,是商戬认识的没错,但这个人,却是那个害得王少聪哭丧了大半夜的蛇蝎美人啊。
春桃将饭端过来后,温婉就动筷。
她是真饿。
吃罢,回屋休息,休息到下午申时,她又起床,漱洗一番,换了一套衣服,兰花色,单调的云纹,腰间缠着一根白色的带子,带子下面缀着璎珞,黑如瀑布一般的长发也放了下来,发髻上插着珍珠簪,简单,低调,典雅。
换好衣服,她就带着春草出了门。
去哪里了呢?
台榭。
温婉去听戏了。
直到坐在包厢里,春草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惊讶之色,“小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听戏?”
“为什么没心情?”
“这些心怀不轨的人都登门拜访了,你都不担心?”
“担心啊。”
温婉道,理所当然的语气。
春草嘴角微抽,你这哪里像是担心了?哪里像了?
春草无语。
温婉却不管她,兀自看着戏。
看到晚上,她出来,却没回帝师府,而是带着春草,去了墨府。
墨府。
墨阳的住所。
温婉来的时候,正是要吃晚饭的时候,而墨阳,也确实是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安静地吃着饭。
门口,小厮匆忙来报,“大人,帝师来访。”
帝师?!
墨阳拿筷子的手一抖,头,猛地转过来,声音里,夹着难以置信,“你刚说,谁?”
“帝师。”
真是她。
墨阳放下筷子,站起身,“随我去迎接。”
“是!”
墨阳来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温婉站在昏黄的灯笼下面。
那脸,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比记忆中更美。
那身段,也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比记忆中更丰盈。
还有那负在身后的手,是不是如记忆中一样,柔软娇小,令人爱不释手?
墨阳眯了一下眼,走出门,向她俯身一拜,“下官参见帝师。”
“起吧。”
温婉没看他,直接甩出两个字,穿过他,进了府门。
墨阳转身,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入正厅。
到了正厅,温婉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最上方的那个椅子上面,然后,挥手,让春草下去。
春草站住没动,她盯住墨阳。
这个人,她不放心。
温婉说:“我跟墨统领说点事,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小姐!”
春草喊她,似喊,也似提醒。
温婉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笑道:“墨统领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是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这话,说于春草听,也是说于墨阳听。
墨阳听着,不动声色。
春草却是很不放心,她抿唇,“小姐相信他,奴婢不信。”
“也就一会儿,去吧,我还没吃饭呢,等跟墨统领说完事情,我还要回家吃饭,你在这里多耽搁一会儿,我就要多饿一会儿肚子。”
这话,成功地让春草离开了。
春草守在门外。
墨阳当然也让小厮守在了门外。
屋内。
只有他们两个人。
墨阳看着上方的女人,嘴角微勾,似讥俏,似玩味,“你倒是对我放心了不少。”
温婉淡淡一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今天姚大人找了你?”
“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
她当然知道。
因为姚江从他这里离开后,去向她汇报了。
温婉说:“这次事后,你便去参军吧。”
参军?
墨阳眼眸一紧。
这就是她的目地?
这就是她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来看他说的话?
她要把他送到森严的军中去!
心,陡地一寒,又陡地一怒。
忽地。
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站在了温婉的面前。
温婉没动,眼神中也没有任何慌张,她只是平平淡淡地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善恶分明的眼眸看着他。
“你当知,这是我对你的尊重。”
墨阳冷哼,“你也当知,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尊重。”
“那就没办法了。”
温婉将身子往后面的椅子里一靠,看似是累了,就那么一躺,但墨阳知道,她是在躲避他。
他捏紧了手指。
温婉道:“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等到姚大人将银两呈给皇上,你收取花坊主们的贿赂一事就会暴出来,到时候,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救你,你若想死……”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随你。”
说罢,她起身。
但墨阳挡在她面前,她走不了,她就看着他。
那么冷的眼眸。
那么疏离的模样。
那么一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墨阳伸手,抱住她,将她往怀里一按,“婉儿。”
那一秒,温婉的身体是柔软的,软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她在心里低低一叹,却是没有动,任他抱着。
墨阳说:“我听你的。”
“嗯。”
“你等的明君到了。”
“嗯。”
“你要行动了吗?”
“嗯。”
“那我……定会为你冲锋陷阵的。”
温婉推开他,往外走。
墨阳连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又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扣在掌心,那一刻,墨阳是心满意足的。
这双娇小柔软的手,又被他握住了。
可是,下一秒,温婉就抽出了手,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做你该做的,你的前锋位置,一直都没变过。”
说完,她就走了。
墨阳站在那里,神情落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故意折磨他的。
她就是来故意折磨他的!
缓气,吸气,睁眼,他转身,回了饭堂,继续吃饭。
吃罢饭,睡觉。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让自己的属下一家一家地去登门,去那些花坊主家里,言明,他们若能上缴千锭黄银,他便归还他们的花坊。
这些花坊主都富的流油,腰包里的钱多的数不清,千锭黄银,对他们来讲,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的,就在好几百家花坊主把钱送了过来。
不足半月的时间,墨阳就筹够了三万锭黄银。
他把这些银两拿给姚江。
姚江自然是片刻不停地又转手呈给了皇上。
商戬看着这么多的钱,真的是,几十大箱子,每一箱子打开,都是满满的黄金。
他眯眼,“姚爱卿果然能力不非,半月未到,你就凑够这么多的银两。”
“微臣……”
“这些银两不是姚大人筹备的吧?”
商戬看他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心知肚明。
姚江微微擦额,“确实非微臣所筹。”
“哦?”
商戬勾唇,看他一眼。
那一眼,莫名地让姚江心尖一抖,恍惚间,他竟觉得,皇上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吓的扑通就跪了下去,“皇上……”
“来人!”
商戬没理会他,冷冷喝一声。
寿南立马进来,“皇上。”
“传帝师!”
温婉很快就被传唤过来。
路上。
寿南提醒她,“帝师,你等会儿进去后,说话当心点,皇上正在气头上。”
“嗯,多谢寿公公。”
温婉当然知道皇上在气什么。
今天姚江去面圣前,来过她的官署。
那些钱,是用非法的手段得来的,而这骚主意,还是她这个帝师出的。
自古以来,面对非法收贿一事,掌权者都是深恶痛绝的。
温婉眼眸微瞌。
很快的,就到了御书房门前。
寿南禀报,“皇上,帝师来了。”
“让她滚进来!”
听听这话,明显是气到了极点。
可是,滚,她不会。
温婉走进去。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姚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个皇帝,站在龙椅前,浑身都透着极为阴沉的气息。
她定住心,朝那个阴着脸的男人一拜,“微臣参见皇上。”
“跪下。”
温婉端端正正地一跪。
商戬抿着唇,眼睛极为深沉地盯在她身上,还有,她那双极为孱弱的腿上,“帝师可知,朕为何让你跪下。”
“不知。”
“帝师身为国之重臣,却知法犯法,授意朝堂大臣收取贿赂,你可有罪?”
“微臣知罪。”
温婉头往地上一嗑,嗑在了地板上。
那一刻,有很重很响的声音从那地板上传了过来。
商戬薄唇狠狠一抿。
他猛地一拂龙袍的袖子,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帝师跪的,并非是朕,是你自己的良心。”
温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跪着,嗑着头。
不解释。
不辩解。
做了就是做了。
虽然是解决了南水北调的银两问题,但她也确实,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
在让姚江去做之前,她就猜到,皇上不会放过她。
但没关系,她早说过,无妨。
与千千万万个受苦受难的百姓相比,她这个帝师,即便是死了,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商戬看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
看着她跪伏在地上的模样,那么的小,那么的瘦,那么的可怜兮兮的,但偏偏,她总是有办法,惹的他,心筋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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