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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翻过那架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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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八级上倒班,破天荒第一次没按时去接岗。我上了他家。

一进门,只见八级正在烧一大堆奖状,但表情却极为平静,似乎烧掉的是一些废纸。他女儿拉住我说:“让他烧!烧了万念俱成灰,也就无所谓了。”我心情沉痛地立在那里,看着眼前这悲凉咬心的一幕——

一张技术表演优胜者的奖状,他拿起,看都不看一眼,点上火,让火舌慢慢地卷上去,直拢手指,于是一片黑灰便撒落地上。又一张,是刀具革新能手的奖状。我闭上了眼。这些奖状大多是部局颁发的。可今天,它们竟不如一张白纸。最后,他拿起那本曾使他得到殊荣的、全国系统技术攻关赛的金牌证书,也只淡漠地翻了翻,嘿嘿两声,“叭——”又揿燃了打火机。

我赶紧拦住:“这个不能烧!”

“不——烧!”他脸型扭曲,眼光刺人:“你说有啥用?嗯?你说!”

我能说啥呢?

一本印着烫金字样的金牌证书,就这样在火里卷曲着,化作一股难闻的气味。夜降临了。没人去开灯,只见八级眼里有两星光点,凝在黑暗中。

我想起了上午那桩事,心中埋怨着那帮小青工!

上午,小青工们发了挑逗劲,围过去问八级:“厂长回来三个月了呢,咋还没……”

“操你娘!”八级抓起扫帚,往小青工们扫去。在场的人见他脸色发白,都不敢吱声。突然,他仍掉扫帚,抓起那把德国造扳手,在水泥地上当当乱敲,嘴里呼呼吐气,可是大喘息一阵后,他“哇——”地喷出一口血,随即将扳手往墙壁上劈去。

全车间的人都停了操作,默默地望着他。八级抱着头,蹲在地上。没人去拾那把神圣的扳手。最后还是“老杆子”捡来递给了他。他接住,把紧,细细地抚摸,几颗昏浊的泪落在扳手上。我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不安,总觉得还可能发生什么事。

窗外,秋风起了,落叶萧萧,间或飘来一阵迟桂花的幽幽清香。

大师兄走那天,我就恍然觉得:八级也许是失去了他最后一次人生转折的机遇。他明显衰老了,特别是大师兄走后,他衰老得更快。大师兄真不该来。

为了让八级消消气,我独自去车间,把床子开动,心里闷得慌,便埋起头干了两件活,用量具卡,这才吓出身冷汗。师傅的两件活让我给报废了!我呆立片刻,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把废件从夹具上取下,狠狠抛向铁屑堆。八级却跌跌绊绊撞来了。他走近机床,那呆滞的目光直直盯住地上的两件废品,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废?你说!”

我心里有气:“废了又咋啦!”

他朝我胸脯上打了一拳,却不看我,弯腰捧着那两件活,好象捧着自己死了的亲儿子。我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酸痛。不是为我,是为八级。

两天后,我还是提了酒去看他。我斟了个满杯递给他:“八级,不师傅!我敬你一杯!”他接过酒一饮而尽。

年底,他得了感冒,并发上呼吸道感染,先吃药打针,后来干脆倒床。有医生怀疑是咽部长了异物,送他到市里检查,果然是绝症,而且已到了晚期。上cd住院手术那天,他在车上对我们这批送行的人说:“亏得还有你们来帮我,看我。我跟着这厂子走南闯北几十年。唉……”

“谁敢忘了你这位元老?厂头头会来的,他们最近忙啊。”“老杆子”说些安慰话。

八级不语了,嘴角浮起一丝笑纹。

做了手术,可八级越来越不行了。

“老杆子”多次去找厂头头们。头头们都很忙啊,都请他代为慰问。“有空一定去看望老前辈!”他们一边忙,一边这样抱歉。

八级出院回厂那天,头头们一个也不在,不知何处去了。我们去他家看望,“老杆子”正儿八经坐在床前:“八级,我刚被提为管生产的副厂长。今天,我特地代表厂领导来看望你……“

八级动了动嘴唇,嘴里发出嘶嘶声。

“怎么?不相信?你问他们。我几时哄过你?”“老杆子”辩解着。

我们都向八级点点头。他拉过被子蒙住头,抽泣起来。

“老杆子”继续说:“下星期就开始评技师。你呢,当然是第一号罗!厂里叫我具体抓这项工作……”话语自然,仿佛谈家常。

——八级抽泣得更厉害了。

八级最多只有一个星期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可“老杆子”还说下周开始评技师,这未免太残酷了。我不忍再听下去,转身往外走。

这一日终于来临。八级似乎还有话要说,还在期盼着什么。但他只能平静地躺着,已不能用其它方式表达了。

“老杆子”说:“明天,厂里第一批技师就要公布了。第一名就是你。其他人都参加考试,只对你免考……”

八级没有任何反应,但又似乎有所期待,谁都明白,此时他期待的已不是技师。他等待什么呢?那场面极其难堪。

“老杆子”想了想,一拍脑瓜,跑了出去,一会儿又汗淋淋回来,手里拿着那把德国造扳手:“八级,你要的东西!看——”

八级眼里闪出光芒,颤颤抖抖地伸出手,一下子正握在扳手上那凹下去的指窝里,好久都不松开。此后,他似乎有些好转,对床前的“老杆子”比划着,不知说的啥。我递过纸笔,他费劲地画了半天,勉强成了一行字:“真选厂长,我投你一票!”

当天夜里八级死了。他手上仍紧紧握着那把德国扳手。

我竟莫名其妙的变了。身上时时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升起、翻涌、奔腾。我退出了市职工文协,退出了厂篮球队,和牌友绝了交,将棋谱送了人。我究竟要干什么?说不清。但有一点我意识到了:“文协也好,篮球也好,都是胡扯蛋”有失必有得。秋天,我考上厂里的定向大学保送生。全厂三人,我居其一。走那天,居然没有一个人送我。平素那些跟我极好的哥们一夜间便对我陌生了,冷漠了。这使我惊讶又叹息不已。

我又翻过那架山。登高一望,天高地远,山外有山。回首再看山凹里那幢曾使全厂人为之自豪、报纸和电视曾多次以它做广告的棱形办公大楼,竟是那般的矮小。因为矮小,更显得丑了。我心中那团朦胧的东西,此刻升腾起来,使我顿然觉悟,自己能翻过这架山,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壮举啊!

原载四川《现代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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