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消（2/2）

方昭昭像一只坠落的蝴蝶，那样缠绵哀艳地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林天抱着侥幸心理，拼尽全身力量发疯往下跑，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只不过是二楼，她最多是摔伤。

可是当他抱起方昭昭时，赫然发现她头下那块硕大的石头，方昭昭摔到草坪上，草坪上星星点点地置放着几块石头，而她，头部正中其中一块，石头上染满鲜血。

林天看着方昭昭淌满鲜血的额头，他忽然想起林林，当天，她也正如方昭昭这般额头上血肉模糊，林天害怕到极点，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浑身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不知道是怎样把方昭昭抱到车里，怎样一路狂奔到医院，当他把方昭昭交给医生时，竟虚脱的瘫软在地。

他是如此地熟悉这家医院，又是如此地恐惧它。

在这里，他目睹了林林妈妈冰凉的尸体，目睹了林林成为植物人，他这一生都不愿再与它有任何交集，可是，今天又束手无策地把方昭昭带到这里，他看着雪白的墙壁，看着来回穿梭的医生护士，他们像一些模糊的影像，让林天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在哪里。

忽然手术室的门开了，林天看见，医生推着病床出来，上面盖着一块白布，严严实实的，他看不到白布下究竟是什么。

林天不敢靠近，他一步步往后退着，恨不得遁入墙内，可是当那张病床缓缓到他身边时，他们停下了，林天只看到医生的嘴唇隔着口罩动来动去，听到他们嘴里呜呜地响着，最后，他终于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节哀顺变！”

林天疯了，他把医生提起来大声咆哮：“什么节哀顺变，节什么哀！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去救方昭昭，去救她！”

林天冲过去把那块白布用力地掀起来，他们不能这样盖住她，方昭昭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呢，她答应他一定会把毒戒掉，答应他一定会好起来，答应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护自己，答应他他们还要再联手创造奇迹，她答应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她怎么会死呢？他们根本就没有救她，根本没有救她！

林天的精神在一刹那彻底崩溃，他站在医院里大喊大叫，医生估计见惯了这样情绪失控的家属早已离开，林天站在方昭昭身边，他大声地叫喊着，没有人理他，他冲进病房找大夫，一个一个病房疯了一样找大夫，最后，终于被赶来的保安按在地上，林天像一只被困的猛兽，那样绝望地肝肠寸断地哀嚎着：“你们去救救她，救救她，她没有死，救她！”

保安们只能用尽全力押住他，不敢丝毫松懈，就这样按了很久，终于，在大家都筋疲力尽坚持不住的时候，林天越喊声音越小，慢慢地，他终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嘴里仍然含混不清地呜咽：“救救她，救她！”

方昭昭静静地躺在那里，头上的鲜血还没有擦干净，她脸上扭曲的痛苦终于消失了，她安详地躺在那里，在林天绝望的呜咽声中，在悲怆的昏暗的医院走廊里，在人们走来走去或者好奇或者恐惧的目光中，她安详地躺着，再无半点声息！

方森彻底病了，缠绵在病榻上气息奄奄，方昭昭的妈妈承受不了失去女儿的打击，葬礼过后就失踪了。林天打起精神来照顾剩下的父女二人，当他站在林林的病床前时，这么长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早已使他心灰意冷，泪水一次次汹涌而出，林天再也不知道可以跟林林说些什么。

他再没有朋友了，他最好的最珍惜的愿意拿命去换的最真挚的两个朋友，一个长眠于地永远地离开了他，一个这样躺在床上，对这个世界浑然不知，他看着这个雕梁画栋的大别墅，灯一盏盏亮了，每一盏都那样从容地，处变不惊地照亮这里每一丝每一寸的凄凉，那凄凉滴水成冰，透骨奇寒，林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又或者还能撑多久，他握着林林的手，把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告诉她，他多么希望，这些钻进他骨髓的痛能刺醒林林，哪怕她流一滴泪，动一根手指，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声息，可是，没有，林林一动不动，她甚至都不给他一丝希望！

林天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应付最近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正天翻地覆，他曾经的朋友，张铭，现在危机四伏，等他看到他的消息时，张铭已经没有了任何翻身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