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香消（1/2）

吸毒是容易的，只要有点钱再认识那么几个渣人，很容易陷进这个沼泽，可是，掉进沼泽的人大都很少再能跳出来，他们的结果往往都是被一点点吞噬掉，淹没掉，谁不曾挣扎过呢，谁不知道沉迷下去的结果就是被永远地封存在这滩烂泥里，方昭昭使尽浑身解数，仍然逃不出去。

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她的痛苦如被挫骨扬灰般难以煎熬，林天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方昭昭的爸爸妈妈除了淌眼泪之外再无旁的办法，她的爸爸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儒雅倜傥的大作家，变得脊背佝偻，双目浑浊，眼睛由于流了太多眼泪而接近失明。她的妈妈也不再面容清丽，她的皮肤粗糙，神情疲惫，曾经乌黑的秀发现在已经半数发白。

每次方昭昭冷静下来再看到自己的父母，她痛不欲生，她多么后悔自己一时糊涂，可是，不管她怎样悔恨都已经无可挽回。

林天隔绝了方昭昭与外面的世界，因为只有他最清楚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方昭昭曾经因为名利享受过多么无限的荣光，现在就遭受着多么残忍的践踏。

网络上声讨她的新闻比比皆是，似乎发展到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林天清楚地知道，有人在利用这些事情，在有意地推动着整个事态发展，可是，他无力反击，他不能反击，因为真相真假参半，站出来解释只能越描越黑，他只能等，等到事态过去，等到所有沸腾的燃烧的歇斯底里的情绪都平静下来后，方昭昭才有机会翻身。

林天彻底认识到了民众的悲哀，他们的喜怒哀乐可以这样轻易被人操控，凭一些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报道就可以对一个人神一般崇拜，同时，又凭着另一些报道就可以对一个人恨之入骨，而背后的真相却永远没有人关心！

谁会管这些？每个空虚的神经都亟待一个神话来点燃，每一腔无所事事的愤怒都需要一个踩踏对象来发泄，所以当一个人恰逢其时地出现时，大家会一窝蜂涌过去，多么的威武啊，这威武，杀了多少人！

林天隔绝了方昭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是尽心照顾林林，照顾方昭昭，他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她把毒戒掉，只要她肯从新开始，她仍然是当初那个方昭昭，一切都会过去。

显然，他低估了毒品的魔力，那双骷髅手每个指节都已经嵌入方昭昭体内，他不懂她的痛苦，就像每天都要把自己的骨头咔嚓咔嚓从身体里硬生生地掰断掏出来然后再狠狠地插回去一般，方昭昭无力承受，她跪在地上求他，她痛苦地撕烂自己的衣服抓得浑身鲜血淋漓，她失控地尖叫着，哀嚎着。

方昭昭的妈妈目睹着这一切，一次次晕过去，爸爸会突然疯言疯语，林天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眼睁睁看着方昭昭生不如死，看着她那样作践自己，他毫无办法。

终于在方昭昭发疯最激烈的一次，林天狠着心把她绑起来，躲到隔壁房间，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想，他要疯了，他多么盼望这一刻能赶快过去，赶快过去！

突然，他听到方昭昭尖锐地叫声：“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我姐姐，不知道你是我姐姐！”

林天此时才明白方昭昭心里多么难过，对于林林她是多么内疚，这些日子，他听着方昭昭一次次尖厉的惨叫才知道，她真的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没有心肝，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她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现在又出现了幻觉，她又看到林林冲她笑，淡淡地笑着，那笑容就像阴雨天插在墓旁的招魂幡，忽深忽浅，忽明忽暗，那样阴森恐怖，她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尖叫着，林天再也听不下去，冲到她房间，打开门那刻，他清楚地看到方昭昭脸上那魂飞魄散的惊吓表情，就仿佛方昭昭看到林林破门而入一般。

此时方昭昭不知怎样生出一股神力，竟把绳子挣断了，像一颗夺目的流星，摩擦着空气幻化成一团强烈的光芒，在林天面前一闪而逝，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方昭昭！”林天冲到窗前，他的手只撕下她一片衣角，握着那片衣角，林天趴在窗户上破着喉咙嘶喊：“方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