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背影（2/2）

等到晚上，她平静地回了家，林林没有发现丝毫异样，拿着一条新买的裙子问妈妈漂不漂亮，妈妈淡淡地笑着，漂亮，她的女儿穿什么不漂亮？

林林又变戏法一般拿出另一件，颜色稍淡，正适合她穿，举着说这是姐妹装，从今以后，她们母女只穿姐妹装，看着林林开心的样子，她突然流下泪来，林林有今天太不容易了！

“妈你怎么了？”林林放下裙子走过来。

“没什么，妈妈高兴！”

“你是不是在想方叔叔？”

林林不敢擅自喊爸爸，尽管她那么希望方森就是她的爸爸，可是，妈妈坚决不同意，她不肯见他，连林林都被要求尽量不要见，妈妈不肯跟她解释，在林林的理解里，一定是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方森的事情，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忏悔，或许，林林禁不住暗暗想，自己的爸爸真的另有其人。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是那样年轻，那样明媚，像清露中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像骤雨初停之后碧油油的草地，像干净的晴朗的春日天空，多美啊，她多想能陪着她走更长的路，多想能看见她以后每一点的成长，她不由得抱着女儿哭出声来。

“妈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方叔叔又找你了？”林林抚着妈妈的后背，这段时间她已经完全把方森当爸爸看待了，他跟她讲了和妈妈之前的故事，讲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也讲了要跟妈妈一起生活下去的决心，林林看在眼里，她为妈妈感到庆幸，方叔叔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妈妈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子该是多么的幸运，她认为妈妈尽管现在坚持不相见，可是迟早会跟方叔叔在一起，她觉得妈妈一定会熬出头的。

“不要再喊什么方叔叔，他是你爸爸，你的亲生父亲！”

虽然这件事林林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妈妈讲出口时仍然感到激动万分，他是自己的爸爸，真的是自己爸爸，原来，自己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爸爸，林林禁不住激动地掉下眼泪。

这么多年了，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多想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个孔武有力的父亲站在身后，今天，她的爸爸就在身边！

“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想见他！”妈妈擦着林林脸上的泪花，她认真地，细致地擦着，手久久地停留在林林脸上。

方森很快就赶过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失散多年的爱人，他一次次来找，她一直避而不见，今天终于要见他了，她站在他面前，她那样瘦弱而苍老，那双曾经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干枯了，深陷在眼眶里，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助的眼神望着他，他不由得走过去抱住她，两人泪如雨下，林林看着眼前紧紧拥抱的父母，喜极而泣！

坐在他面前，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很久，终于叹口气。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兴奋地抓着她的手，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林林是我们的女儿，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她！”她低着头，嗫嚅着。

“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特别亲切，她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天使，是天使带我找到你！”他说着，再一次拥着她。

她努力地挣开，慢慢坐好，仍然低垂着眼睛：“有件事，我不能瞒你！”，她的语气低到极点，那细微的，几乎使人无法察觉的声音，却耗尽了她平生所有力气。

缓了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股悲壮的平静：“当初之所以离开，是我对不住你，到现在都对不住你……”

妈妈一口气把当年的遭遇说完，她不敢停下，因为只要停下她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最后，她哽咽地看着他：“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林林是无辜的，她跟着我吃了太多苦，一直没有依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

这个真相方森万万没料到，以至于他听到她最后的话时，这分明就是临终遗言，可是他却沉浸在震惊中丝毫没有明白，这个真相把他所有的幻想击碎了，他一直以为她不见他只是怕打扰他现在平静的生活，她一直那样善良，那样隐忍，遇到任何事情，从来都是委屈自己，他肯定她依然爱他，尤其听林林说妈妈这些年没有跟任何男人接触过，他更认定了她是当年那个肯为他守身如玉的女人，他在乎她，珍惜她，拼命要保护她，可是，她现在才跟他讲实话，拖了这么长时间，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她瞒得他好苦。

他抬头看着她，她被自己的继父**了！她有错吗？不，她没有，她也只是受害者！

可是，他的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他再也说不出“我一定要和你结婚！”这几个字，他看着她，心痛却不知所措！

“我需要冷静一下！”他痛苦地低着头。

“回去吧，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她笑起来，那笑容仿佛是一层轻轻的涟漪，浅浅地飘在脸上，风过了，就散了，是的，她的情人，此生唯一的一位情人，她不想让他如此为难，她从一开始就了解他，他的痛，他的伤，他的爱，从一开始，她都了然，不是吗？

他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看到30年前他去草原采风时她站在树下送他的情景，那一年，他穿着淡黄色的衬衫，树叶间斑驳的光影落在肩上，他回过头来留恋地看着她，那斑驳的光影在他肩上轻轻地跳跃着，跳跃着，而今，他走了，再没有回头，光阴就这样一去不回，走了，是啊，都走了，自己也该走了，人生，不就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