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背影（1/2）

林林妈妈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确诊单从手里滑落下来，她面如死灰。

良久，她颤抖着双手捡起那张薄薄的纸片，越来越握不住，最后把它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里。眼泪流下来，她缓缓地走出医院。

没有想到，老天给她安排了这样的结局。

诊断单上字字分明——肝癌晚期！

大夫告诉她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由于多年来操劳过度，她的体质糟糕透顶，根本不足以抵挡这来势汹汹的疾病，如果乐观的话，她还有半年时间。

又是秋天了，她记得，那一年，从老家逃出来也是一个秋天，那年深秋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踏不完的眼泪，眼泪汩汩流淌着，流尽了，流干了，却洗不净心底的屈辱。

她不想回家，她需要理一理自己的人生，她不能再没有主见，因为这一次，生命不再给她机会！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躲避他，也就是方昭昭的爸爸，余念。他也是林林的爸爸，方森！

他告诉她，之所以笔名叫余念就是因为忘不了她，她死了，他的全部余生都会活在想念里，所以现在，既然她失而复得，哪怕别人都说自己疯了，他也要跟她在一起。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害怕，因为她始终不敢告诉他当初为什么离开，他发疯也要在一起的，不是现在这个她，而是以前的那个自己，当初的那个自己，可是当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之后还会这样坚定吗？他是个在精神上有洁癖的男人，而自己经历的，是他最不能释怀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那个把她一生推下深渊的下午！

风吹过来，她不由得一机灵，就仿佛那一天恶狠狠地出现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恐惧……

阳光轰轰烈烈地流淌着，流过山头，层林尽染，这片金灿灿的世界，就像她明亮的心情，在打开他信的那一刻，温暖地盛开。

他下个月就回来，她抚摸着这个身体里悄悄生长的小生命，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看着信中他的每一笔认真写下的字，就仿佛看到他此时怒放的心情，他那样急切，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她身边，他要回来了！

她满怀喜悦地站在门口大树下，张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树叶一片片飘下来，落在她头顶，像恋人深情的呢喃，她沉醉在这寂静的等待里，因为他，连等待都充满了甜蜜。

此时继父醉醺醺地回来，看见她骂道：“没事在门口晃什么，勾搭野男人吗？滚回家去！”

她对继父充满恐惧，自从母亲走后，继父性情大变，每天像团烂泥一般醉的东倒西歪，动不动摔盘子砸碗，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家现在变得痛苦不堪，她天天期盼着方森能尽快回来救她脱离苦海，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一天都不想再过。

在继父的淫威下她乖乖回家，然后像往常一样躲进灶台为他做饭，每次他吃饱了才会睡觉，可是今天，当她煮好面回过头，凛然发现继父正站在身后，他的眼神变得那样陌生，她不由得心里一惊，继父突然笑起来，用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端到屋里！”

她不是没有嗅到危险，不是毫无知觉，只是，她太年轻，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或者说抱着一份侥幸心里，她现在那么痛恨自己，如果当初她能泼辣一点，只泼辣一点点，如果她当时敢响当当地摔下捧在手里那个大海碗，敢从继父面前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她的命运就会改写，可是，她没有，她紧张，她恐惧，她臣服，在那个天空湛蓝微风四起的午后，她就这样懦弱地毫不懂得反抗地一步步走向深渊。

一进屋，继父就从身后抱住她，面条撒了满地，**辣地浇在继父身上，他恼怒地跳起来，劈头扇她一耳光，继父血红的穷凶极恶的眼神顿时吓得她两腿发软，她尖叫着扑通坐到地上，根本就无法站立，继父趁机爬上来，她大声哭喊手脚并用，可是，再怎么挣扎也是以卵击石，她被推倒，她拼命地哭喊，继父使劲儿掐住她的脖子，她就这样在继父魔鬼般可怖的面孔下一点点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躺在地上，而继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那一刻，她想到了死，看见柜子底下放着一瓶农药，她站起来冲过去，毫不犹豫地拧开瓶盖，当对准瓶口准备喝下去时，突然一阵恶心袭来，她禁不住趴在柜子旁一阵阵干呕，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怀孕了，肚子里还有方森的孩子！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欲哭无泪！

方森不会接受的，即使勉强接受也会痛苦，他向来最小心眼儿，甚至她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都会生气，他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似乎能感觉到孩子在她身体里艰难地游动，她的眼泪流下来，天啊，她要怎么办！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秋天了，还有残存的知了在树上吱哇吱哇地叫着，湖面上飘着几艘小船，船上的年轻人笑得那样充满活力，对面一位妈妈，正把宝宝放到地上，带着他蹒跚学步，这个世界呀，充满生机的世界，充满无奈的世界，这样冷漠无情的世界，林林的妈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到了她的林林，林林还没有成家！

她多想能看到她和林天结婚，多想能帮她带一带孩子，林林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现在安逸的生活，而她，又将成为她最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