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长剑倚天谁问(2/2)
当地有土豪借办乡团欺压百姓,因为刘家缴不出粮食,辱骂刘铭传的母亲。刘铭传大怒,去找那个土豪算账。这个土豪见刘铭传赤手空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提着把刀在刘铭传眼前乱晃,想吓唬他。
刘铭传冲上去一把夺过他的刀来,手起刀落将这个土豪劈死于马下,然后一刀剁下了他的头。
随后,刘铭传提着这个土豪的人头奔回乡里,向乡人大呼:
这个土豪被我杀了,你们要保卫家乡,就跟我来!
乡中子弟数百人群起响应。
于是,刘铭传带着众子弟在大潜山修筑堡寨,开始自办乡团。这一年,刘铭传18岁。
周盛波和吴长庆跟太平军有不共戴天之仇,吴长庆的父亲和周盛波的大哥都死于太平军之手;张树声和潘鼎新都是读书人,张树声中过秀才,潘鼎新中过举人,二人都因为太平军入侵乡里而投笔从戎。
这些人手下的民团都是百战之师,屡败太平军和捻军,在乡中享有大名。
李鸿章在跟曾老师混之前,在安徽也待了不少年,而且他本人就是合肥人,潘鼎新就是他的学生,张树声是他父亲李文安的老部下,所以他老早就知道这些民团的生猛,一到合肥,就打起了这几支民团的主意。他先给潘鼎新写了一封信,向他交代了我军的优良政策,只要能够接受招安,金票大大的。在李鸿章一连串的封官许愿之下,这些民团首领动心了。
据说,在合肥这诸多民团之中,张树声的民团规模最大,隐然就是盟主。一天,张树声召集各民团首领密议说:
吾皖中诸豪,振臂一呼,举足诚足重轻,但是现在曾湘乡(就是曾国藩,古代官场习惯以籍贯指代某人)开府治军,天下属望,少荃先生佐幕持筹,足以为吾辈的引路之人,我们何不向他驰书致意,也好为日后谋一个出路呢?
大家纷纷表示响应。
于是,不到三个月,同治元年(1862)二月,李鸿章这支新军就募成了。因为新军士兵多数来自安徽,所以这支军队得名“淮军”。
回到军营后,曾国藩又给李鸿章补充了数营兵力,将淮军扩充至六千五百人,并把楚军中的两员悍将—程学启和郭松林给了李鸿章。
郭松林,字子美,湖南湘潭人,是曾国荃的老部下,剽悍善战,被清朝廷赐号“奋勇巴图鲁”(巴图鲁是满语勇士的意思)。
程学启,字方忠,安徽桐城人,幼年丧母,由养母抚育成人。年少不喜读书,好谈兵事,不事生产,好仗义任侠。
咸丰三年(1853),皖北大旱,遍地饥荒。当时正值太平军进军皖北,饥民纷纷响应,程学启也加入其中。程学启随太平军转战皖西,屡立战功,后辅佐叶芸来守卫安庆,深得叶芸来的器重。
曾国荃与曾贞干攻安庆时,屡次被程学启挫败。曾国荃由此知道程学启勇悍,不能力敌,只宜智取,于是派人扣押了程学启养母之子,令他的养母去程学启的军营劝降。这时叶芸来得知了消息,派人去抓捕程学启。程学启见势,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杀出营去,投到了曾贞干大营。
曾贞干听说程学启来归,不但不怀疑,而且亲自跣足出迎(光着脚出去迎接,表示对人的尊敬)。程学启见曾贞干如此诚恳,于是归顺了楚军。
但曾国荃不肯信任他,叶芸来又杀了他在安庆城中的妻儿。程学启悲愤交加,誓灭太平军,献北门穴地攻城之计,并亲率士兵从炮眼杀入,攻陷北门外护城三垒。安庆城破时,程学启又身先士卒杀入城中。
因屡立战功,程学启被曾国荃、曾贞干兄弟保举为游击,不久又升参将,受命自立营头,扩军为开字两营。
有这些猛人辅佐,李鸿章如虎添翼。
然后李鸿章开始在曾老师的指导下,按照楚军的方法来训练淮军。
曾国藩一边帮李鸿章训练淮军,一边也在忙着给洪秀全摆阵。
他上疏朝廷:
福建延建邵缺道员李鸿章劲气内敛,才大心细,若蒙圣恩将该员署江苏巡抚,臣再拨给陆军,便可驰赴下游,保卫一方。
同时,曾国藩还举荐了左宗棠为浙江巡抚,李续宜为安徽巡抚,彭玉麟为水师提督,曾国荃为江苏布政使等等一大批楚军名将出任要职。
而奕訢和两宫太后也全力配合,通通都给他准了。
接下来,曾国藩向洪秀全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曾国藩制定了大三路、小四路的进军方略,令曾国荃直捣金陵,李鸿章驰援苏、沪,彭玉麟、杨岳斌肃清长江下游;李续宜夺颍州,张运兰取徽州,鲍超攻宁国,左宗棠复全浙。
七路大军分道并进,七把利剑共同对准了太平天国的心脏,向着那个黑暗的深渊发出了致命一击。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洪秀全,受死吧!
“啪”的一声,一股劲风掠过,曾国藩的最后一枚棋子落在了棋枰上,天地翻然变色。
这期间还有个不起眼的小事。
前任安徽巡抚翁同书在任时,苗沛霖那小子就在他帐下当差,驻军寿州(今寿县)。这苗沛霖眼看着楚军节节胜利,担心日后太平天国完蛋了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就打算再次造反。
可造反总得有个理由吧,于是乎,苗沛霖就对外宣称自己和寿州的其他几个将领不和,然后就起兵造反了。翁同书为人也实诚,一听苗沛霖跟寿州的其他将领不和,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将领的头给砍了,然后把他们的人头送给了苗沛霖。
真砍了,我逗你玩呢!
苗沛霖照反不误,翁同书傻眼了。
愚蠢!
曾国藩见翁同书实在是办事不力,自己这个两江总督必须得表个态,所以就上疏弹劾了他。但是翁同书这小子比较有背景,他老爸是帝师、前体仁阁大学士翁心存,教过咸丰帝、奕訢、奕譞和载淳读书,在朝中那是相当有地位的,万一弹劾不成,反倒容易惹祸上身。
怎么办呢?
小意思,这难不倒一个人—李鸿章。李鸿章那会正给曾老师当幕僚呢,负责文书工作,专门替曾老师写折子。李鸿章大笔一挥,在弹章里写了这么几句话:
臣职分所在,理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
也就是说呢,臣是因为职分所在不得不弹劾他,即使他们家很有背景,那也顾不得了。
这么一来,朝廷原本想从轻发落的,现在也不好意思出面了,结果只好公事公办,给翁同书判了个斩监候(就是秋后处斩)。这一判不要紧,翁同书还没死呢,他老爸翁心存的小心脏先就受不了了,“哏”的一下就过去了。朝廷一看翁心存给吓死了,体恤老臣,所以就免了翁同书的死罪,将他发往新疆充军了。
因为翁同书被判充军了,所以安徽巡抚一职空了出来,曾国藩这才把李续宜调过来接任了这个职位。
之后,翁同书郁郁不得志,五十多岁就憋屈死了,从此,翁家跟曾国藩、李鸿章师徒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虽然翁心存和翁同书都死了,但是老翁家并没有完全失势,翁心存的三儿子,也就是翁同书的三弟翁同龢还在朝中做官。
翁同龢,字叔平,江苏常熟人,咸丰六年(1856)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相当猛)。凭着状元的出身,他不久就递补了老爸的职位做了帝师。
吓死了老爸,憋死了大哥,翁同龢把这笔账深深地埋在心里,他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件事为日后那场大战埋下了祸根。
同治元年(1862)二月二十八日,上海官绅筹白银十八万两,雇佣轮船七艘,前往安庆迎接李鸿章和淮军。
于是,淮军分三批乘船赴上海而去。
临走前,曾国藩神秘兮兮地告诉李鸿章一句话:
不去煦,政权不一,沪事未可理也。
李鸿章从曾老师那深邃的三角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独立船头,望着东去的大江,李鸿章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这是我的时代!
我一生的功业将由此开始!
上海滩,我来了!
这一年,李鸿章4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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