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巡幸热河(2/2)
恭亲王奕訢。
奕訢做过领班军机,政治经验是有的;而且一向为人低调,对自己很恭谨,对得起恭亲王的这个“恭”字,应该不会趁机做出取而代之的事情来。
八月初七日,八里桥败报传入京城。
形势危急,不跑不行了。
奕詝立即下旨,授奕訢为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督办和局。初八日早晨,奕詝在圆明园召集众亲王和近臣做最后的部署。这时,又有个满人大臣跑出来哭着谏阻皇帝出京。奕詝主意早定,打发侍卫把他哄了出去。
随后,御驾从圆明园后门出发,往热河避暑山庄而去。这一年,奕詝30岁。
堂堂天朝上国的皇帝,被人逼得逃出自己的国都,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哈哈,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
望着朝阳下金碧辉煌的圆明园,奕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背过身子,努力朝身后这个自己住了三十年的地方挥了挥手,打马往热河方向而去。
再见了,北京。
再见了,圆明园。
奕詝不会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到北京,再也看不到圆明园了。
奕訢在四哥奕詝登基之初,就按先帝遗诏被封为亲王。
过去是汗阿玛宠爱的皇子,如今汗阿玛撒手而去,只留给自己一个亲王的封号,还是恭亲王,奕訢难免感到有点失落。
不过既然四哥已经当了皇帝,那自己就得恭谨忠顺,搞好跟皇上四哥的关系。
这之后奕訢做人一直很低调,而奕詝为了展示自己作为皇帝的广阔胸襟,也一直对奕訢不错,兄弟俩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善。咸丰二年(1852)四月,奕詝将庆郡王府赐给奕訢作为府邸,这座庆郡王府就是乾隆年间我们的和珅和大人的宅子。此后,这座府邸就被称作恭王府,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的北京人把恭王府又叫和珅府的原因了。
这座恭王府您今天去北京旅游还能看到,非常漂亮,宏伟而又不失雅致,还有点酷似《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不过今天去参观恭王府的游客,多数都是冲着和珅和大人这位一代权臣、官场偶像、世界首富、政坛常青树去的,而奕訢这个名字大家却早已忘记了,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为了给恭亲王家腾地方,庆郡王府的人就得搬出去。谁也不会想到,当时从这所府邸中搬出去的那家庆郡王府的主人—已经世袭递减为辅国将军的奕劻,日后竟然能够凌驾于奕訢之上,成为清朝末年最炙手可热的权臣,这个人我们后面还会讲到,现在就不提了。
咸丰二年(1852)七月初九日,奕詝的老师杜受田病死,奕詝没有了可以倚重的大臣。
但太平天国的起义军势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太平天国的北伐军,一路穿过安徽、河南,进入直隶,逼近天津,京城形势危急。
于是,咸丰三年(1853),奕詝封六弟奕訢为领侍卫内大臣,办理京城防务。不久又令他在军机处行走,打破了清代皇子不得干政的祖制。咸丰四年(1854),奕訢又被晋为领班军机大臣,不久又被封为宗人府宗令。
这位年仅22岁的亲王深受恩宠,短短一年的时间,竟然就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位置上来。
因为战争的逼迫,兄弟两人走到了一起。
但奕詝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其实他内心里并不想重用这个才华远胜过自己的弟弟。
咸丰五年(1855),太平天国的北伐部队都被僧格林沁他们给摆平了,兄弟两人的亲密关系自然也就走到了尽头,但是奕訢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七月初一日,奕訢的母亲静太妃(就是过去的静皇贵妃,道光帝死后,她就是太妃了)病重,奕訢从母妃宫里出来,正遇上了前来探病的皇上四哥。
奕詝问奕訢,额娘病势如何?
奕訢说,恐怕要不行了,好像在等着晋封号才能瞑目。
说完抽泣不止。
奕詝“哦”了一声,就进去了。
奕訢听后大喜,“哦”了一声,那就是同意了。赶紧去军机处传皇上四哥的旨意:晋静太妃为皇太后。于是礼部奏请,上静太妃尊号为康慈皇太后。
礼部不奏不要紧,礼部这一奏,奕詝要是不给准,肯定就得落一不孝的恶名。所以奕詝只好给他准了,但是奕詝的心里已经很不爽。
其实这些年,奕訢没少因为给母妃晋封号的事求这个皇上四哥,可是奕詝始终不肯松口。
奕訢不明白:
她也算你的母亲啊,你难道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恩典都不肯给?
奕詝不这么想:
母亲,她什么时候拿朕当过她的亲生儿子了?
这其中复杂的内情,奕訢可能不懂,也可能不愿懂。
九天以后,康慈皇太后薨逝。
七月二十日,奕詝和奕訢一起给康慈皇太后办了丧礼。
第二天,奕訢就被以办理皇太后丧仪疏略的罪名逐出了军机处,重回上书房读书。
这个罪名当然不是真的,奕訢为自己的母亲办丧礼哪敢有半点疏略。
九月,奕詝为康慈皇太后上谥号为孝静康慈弼天辅圣皇后,不入太庙。按照礼法,真正的皇太后死后应该上谥号为某皇后,比如道光帝谥号成皇帝,那作为他的妃子的静太妃被晋为皇太后之后,就应该上谥号为成皇后(比如奕詝的母亲—孝全皇后最后的谥号就是孝全成皇后),而且要入太庙。
奕詝玩了这一手,在咱们今天看来是虚礼,没什么用,但在当时,意义就大了,这表示康慈皇太后到最后也不是真正的皇太后。
从此之后,奕詝跟奕訢之间的兄弟关系彻底冷淡下来,连表面上的友善都没有了。
奕訢空有一身才能无处施展,被闲置在家,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朕不用你,你也无可奈何。
这一闲置,就是三年。直到三年后的咸丰八年(1858),英法联军攻破了大沽口,京城形势危急,奕訢才重新被任用出来办事。咸丰九年(1859),奕訢被授为内大臣,负责保卫皇宫。
国难当头,奕訢隐隐感觉到自己将受重用,这一年他去祭拜汗阿玛道光帝的陵墓,路过涿鹿张飞庙,挥笔写下一诗:
西行涿鹿谒桓侯,庙宇巍峨古树秋。
恍若威容开虎帐,凛然劲气挟蛇矛。
壮心未泯孙曹恨,故里犹称姓字留。
安得将军奋雄武,扫除氛祲奠皇州。
直至此刻,奕訢被授为全权大臣。
他知道,他的时代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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