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番外2——海之契（二）（1/2）

</strong>三

拉贵尔随着座天使一路上行, 虽然步履稳健, 神色不变, 然而他的心里仍然思绪翻腾。

他一路走, 一路想, 却发现自己的脑中全是他的影子。

唉，难怪梅丹佐那个色魔被拒绝了无数次还不放弃，连自己都被他吸引了。

不知不觉, 他已经走到了丘陵上的花园。拉结尔的园丁园艺真的很精湛, 处处可以看到精心的栽培和修剪，然而拉贵尔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他有太多东西想问拉结尔, 所以身边的景色和园丁的用心都被一一忽略了。

拉贵尔随着座天使大踏步地走进庄园别墅的花园里, 远远地便看到拉结尔坐在一片花圃旁的沙发上，沙发边点着一盏做工精美的宝石灯。拉结尔在这灯光的照耀下轮廓柔和，微闭着双目，宁静祥和，倒是少了白天里的严肃之气。

拉贵尔来到拉结尔对面的沙发坐下，刚要开口询问路西菲尔的事，就见拉结尔已张开眼睛，深灰色的双目炯炯地望着自己，语气异常肯定地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拉贵尔被拉结尔抢了白, 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然而他也是聪明人, 想这一路所见, 已经明白了他这一番用意：“你是有意要我见他的，对么”

“天使长大人，对他，你有什么看法？”

拉结尔对自己的称呼忽然有点太过郑重，拉贵尔不知道他所说的看法是指的什么。

拉贵尔一时无语，转而又讷讷地道：“嗯，很特别……让人难忘。”

拉结尔面无表情地屏退周围的天使，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遭随即安静了下来。

“拉贵尔大人，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有关路西菲尔的事情。”

“哦？”拉贵尔倒没想到拉结尔今天想与他说的就是这个，可是自己真的很想了解路西菲尔，这不正好和他的心意么？

“从哪儿说起呢……”拉结尔轻叹了一口气，双肩沉重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好像已经承受了许多沉重的东西，如今已不堪重负。

拉贵尔静静地等待着，他很少见到拉结尔这个样子，拉结尔与他同为天使长，又有对未来做出预言的本事，虽然有些少言寡语，但他给人的印象总是睿智、有洞察力的，只是在这样的表面之下谁又知道他的心里又背负了些什么。

山顶的云霞渐暗，傍晚的风拂过，带来丝丝天海潮湿的气息，拉贵尔并不喜欢这潮湿的风，总感觉这个傍晚有点压抑。

“其实路西菲尔和你我一样，都是创世初期为数极少的天生的六翼天使。”良久，拉结尔似乎终于理清了思绪，缓缓开口，然而娓娓道来的却是让拉贵尔惊叹不已的事实：“只是他在我们诞生的时候就提前进入沉睡了。”

“什么！”拉贵尔想也没想便问：“如果他天生就是六翼天使，那他现在怎么才是座天使的位阶？而且，他怎么就沉睡了？难道他才刚从沉睡中醒来么？”拉贵尔有太多的疑问，创世之初诞生的高阶天使现在都已是天界的中坚力量，路西菲尔又怎么是其中之一呢？身为天使长的自己，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贵尔。”拉结尔似乎能明白拉贵尔心中的疑团与矛盾，似在有意安慰他：“路西菲尔的事情也是神在他即将苏醒时才告知我的，我以前也并不知情。路西菲尔苏醒之时我和你初任天使长，他也只是童年期的模样，本来他可以很快走上我们这样的道路，获得尊贵的地位，然而……却发生了变数。”

“后来发生了什么？”拉贵尔皱起眉，用目光催促他。

“唉，一切由我的预言而起。”拉结尔一字一句，然而一直严肃自信的语气中却隐隐透露着沧桑与无奈。

“是什么预言？”拉贵尔的心猛然一沉，拉结尔的预言虽然总是有些莫若两可，难以揣测，但每每却能自圆其说，总有其预见性，有关于路西菲尔的预言，将会是什么呢？

“我预言他将为这天界带来灾难！”

“灾难？！怎么可能，你的预言会不会有偏差？现在的天界不是好好的么？”拉贵尔急于为路西菲尔开脱，不知怎的，虽然与路西菲尔只有匆匆一面之缘，但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身上背负着这样的预言。不，这不仅是预言，也是诅咒。在这样的预言之中，岂能有正常的生活？

拉贵尔看着面前的预言者，震惊之余，眼中也同时流露出不信任、怀疑、甚至鄙薄。他怎么可以以预言的名义将如此严重的罪名强压在一个幼年的天使身上？他怎么可以就此扭曲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看到拉贵尔万变的脸色，拉结尔无奈地辩解：“我也不是没为我的预言动摇过，然而预言便是预言，我的预言一直没有错。拉结尔大人，面对攸关天界未来的预言，你是愿意给一个天使机会，还是愿意以他个人的一点牺牲来换得天界永远的安宁？”

“这……”拉贵尔无语，身处天使长的位子，便是天界未来的掌控者，面对大局，往往不能感情用事。

“所以，我选择相信自己的预言，我相信自己，不再犹豫，直到今天。”

“那路西菲尔……”

“最初作出预言之时，我本想直接杀了他，一劳永逸，然而我接到了神谕。神如此仁慈，即便路西菲尔的存在可能会为天界带来灾难，他也要让路西菲尔活着。”拉结尔说着，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你就将他带到你的府邸中来了么？”

“唉，正是这样。”拉结尔说到这里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略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他醒来后我就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府邸里，我从不让他上学，也不让他与其他人接触，从不给他特别的待遇，也不让人去教他什么东西，魔法与武技尤其不让他涉及。可以说从那时起我就把他幽闭在这个府邸里，只是让他活着，完成神最基本的交待。我想用时间去荒废他所有的能力，试想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天使，又如何能为天界带来灾难？然而路西菲尔毕竟是六翼天使，生而不凡，他成年后，我就发现这样根本无以束缚于他，他在魔法与武技的造诣上卓尔不群，是任何一个天使也无法比拟的。我不想任其这样发展下去，于是改变策略主动引导他。为了消磨他在武斗及权力方面的意志，我决定培养他对艺术的兴趣。因为艺术没有极致，既是身心的修养，也是自我的超越。”

“你给了他一个永无止境的目标，所以他就成了你府中的一名乐师？”拉贵尔感叹，拉结尔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用心良苦，只是身在其中被如此造就的路西菲尔知道么。

“你说这是我对他人生的扭曲么？我最初也这么认为，可现在觉得也不尽然。”拉结尔忽然笑道：“最初让他接触音乐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抵触，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也热爱它，所以我的计划进行得一直很成功。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能成为一个乐师，尽情挥洒自己的灵感，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既然这样，这次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起他？”拉贵尔觉得事情好像不似拉结尔说得那么简单。

“因为他突然向我提出要参加天使军团，他向往有一天能成为炽天使，听候神的召唤，站在神的面前。他说他既为神而生，就要为神而死。”眉宇间有凝结的愁绪，拉结尔的声音在灯光下也显得飘渺，“你知道在听了他的话时我有多么震惊，绝大多数天使都要服军役，这次他主动提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而且，如今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已登峰造极，现在既已有了涉足权力的野心，我当然不会不管不问。只是他性格孤傲，又异常执着，如果我单纯以权能来压制他，一定会遭到强烈的抵触。长久以来，他虽然对我不较其他人那般冷漠，也从不对我冷言冷语，可是在他倨傲的眼神里，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恨意。知道么？每天看着他一点点地成长，变得孤高而不凡，本身就是一种无止尽的折磨。”

拉贵尔沉默。向往成为天界身份高贵的炽天使，聆听神谕，应是每个天使应有的幻想与前进的动力，为什么这样的平凡的幻想在路西菲尔身上就会被称为对权力的野心。

“拉贵尔大人。”拉结尔意识到拉贵尔的沉默，微微提高了音调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觉得我没有必要这样对付一个座天使，可你已经见过他了，他的美貌、他在魔法与武技上的潜力、他六翼天使的身份，任何一个作为武器都是无坚不摧的。”

拉贵尔觉得有些烦躁，索性站起身来，眺望远处颜色已然黯淡的天海，简单直接地道，“你这次叫我来，不是要我听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