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一步一叩拜（2/2）

“你没有说谎骗我，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唐僧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再一则，你会不会回来这事儿……我信你。”

孙悟空愣愣地看了看榻上蜷着睡下的和尚。

这么直白简单又不讲道理的话，出道开始，还从未听过。

“弟子何德何能，能得师父如此信重？”

“其实也没什么。”唐僧的声音听起来已经颇有些困意，“一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带了你上路，这一路上便也没打算与你互相猜疑。这二来，你既然能和天庭诸神很玩得来，想来和我也是意气相投才是，虽千年不见，但我还是愿意去信他们的眼光。”

悟空呆愣半晌，到底是慢慢跪下。

第一次真心诚意磕了个头：“以诚心待我者，我必以死报之。”

唐僧也不拦着悟空行礼，只淡淡道：“我不会等你，你自己寻我来便是。西方也好天庭也罢想必也都盯着我们，你只先与我说说你打算怎么糊弄他们，免得回头漏了馅儿，你这既然不愿意告知我你要去何方，想来那地方也隐秘，莫要回头自己不小心被别人知道了。”

悟空不假思索：“我不服师父管教，一怒之下去找了龙王吃茶而已，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出家人不打诳语，弟子也会去龙王那里走一圈，绝对不让师父为难。”

“成。”

——

悟空一定要连夜就去的地方，是南赡部洲的灵台方寸山。

筋斗云那个级别的速度，当然是瞬息便至。

一路上的各路风景都没有来得及去看，悟空只手上不停，连连划开自己已经熟悉的不行的各种阵法。

这才直入了菩提祖师的洞府。

却在最后一处阵法面前，停住了脚步。

颇有些近乡情怯，不肯再入的感觉。

是，他是美猴王，是齐天大圣，花果山有一群小猴子在等着他，那里才应该是他的家。

但他之所以能做齐天大圣，之所以能庇护那些小猴子，有能耐划生死簿大闹天宫，都是因为这里。

斜月三星洞。

犹豫了片刻之后，悟空还是手上贯了法力，解开了最后一层阵法。

却是人去楼空，蛛网处处。

似乎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了。

悟空手上捏了一个除尘诀，却没见到这地方变得干净。

倒是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不可泄露行踪，你不必擦了。”

猴王的学道之路，从打杂开始。

在三星洞外围，跟着师兄们学了七年的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的基本礼仪，甚至做了不少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的事情，等祖师真的认可了他是个能传大道之人，确定了他的心性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能水淹西岐城的凶残之人，那才登坛讲道，并且也不是公开讲七十二变的具体法子，而是想方设法暗搓搓敲了人家脑门三下，最后考验了一番猴王的悟性，开了个“半夜三更来找我”的后门，这才得了七十二变躲避天灾的法门。

所谓道不轻传，大概如此。

你不看明白你即将教导的弟子到底是个什么品行，如果一个走眼教了大奸大恶之辈，那人为祸人间的时候你这师父就能半点责任没有？

到那时候，连累师父，连累师门，最后搞的整个教门都完蛋掉，又岂是菩提祖师愿意见到的？

因而，大概，悟空本能地就能猜到，之所以要唐僧一步步走过去，无非也就是“道不轻传”四字，为的就是一个考验心性。

悟空回答的很快：“走着去显得虔诚，也显得大乘佛法难得。”

“所以，我这一路，注定会劫难重重。”唐僧继续古井不波，“它们该应在我身上，我该恐惧，该愤怒，该错愕，该屈辱，该死该活，那都是我的事儿，我合该受着，若是反抗，那天道之下，我会面对的，必然是更大的劫难和屈辱。”

孙悟空彻底懵逼了。

一棍子就打过去的大圣爷，虽然能理解有些时候的有些考验的必要性，但这明明知道前面是个坑还得往下跳的事儿……

你们人类好难懂。

但是隐隐的，他也听出了不公平。

自己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那是不公平，但是这和尚在取经路上困难重重，这难道就是应该了，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所谓的唐僧活该？

“师父……”

唐僧笑着拍了拍孙悟空的手。

“我并不是要给你诉苦，事实上……据说我上几辈子曾经亵渎佛祖，这都是我自己的业报。只是到了如今，我要你守的规矩，就是千万不能冲动。”唐僧正色道，“毁了我历劫之路，我会白白多受多少折腾多少委屈暂且不说，便是对你来说也非好事。真的说起来，咱们俩我虽然捏着鼻子去取了一回西经，我却不希望横生枝节，能躲的劫难我会想法子躲过去，躲不了的，咱们师徒俩一并扛过去就是了。”

孙悟空好半天，才应了一个“是。”

隐隐的，还很开心。

这和尚把他当自己人(≧▽≦）

唐僧这才笑了。

他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件直裰，递给悟空：“这个我没穿过。你且穿了吧。今后见到了合适的材料，我再给你弄个合身的。”

悟空：“？”

怎么说呢……

嗯……穿衣服对于一只猴子来说，毕竟不是刚性需求。

这荒山野岭的，穿不穿也就是他们师徒俩看，很是无所谓。

何必给他衣服？

何况从包裹里面的东西，可以推断出唐僧也并非一个耽于享受的和尚，里面的衣服是有几件但也是有限，即便是给，给个旧的不就得了？

唐僧一脸诚恳，一副“讲真的这个特别的重要”的模样：“你若是走了，我眼不见为净，你穿不穿衣服关我何事？不过你既然要跟我一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那……”

唐僧轻咳一声，闭上眼睛，低低道：“红屁股。”

悟空一个踉跄。

卧槽唐玄奘你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接人不揭短！

你说我红屁股这事儿是种族原因你嫌弃我就是嫌弃整个猴族！

我好想拿金箍棒出来打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