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吾身谁身（1/2）

我在陆教授那里呆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我们每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呆在一起。她跟我聊一些家常，更多的是她的学生，南宫洛、阳志云是在她嘴里出现最频繁的词汇，她说南宫洛是最有灵性的，阳志云是最舍得花功夫的，他们都是她的得意弟子。可惜南宫洛只跟随了她三年，就莫名失踪。南宫洛失踪后，原本敦厚实在的阳志云性情大变，半年后也不告而别，再没任何音信。她也说到颜朝，说颜朝是她见过的最痴情的男人，原本觉得人类不过是借着男女之情行繁衍之事的她，这么多年来，也生生被颜朝感动。她说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为了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寻寻觅觅二十多年，没有成家，更没有一子半女，她无法不感动。

“你脑海里的南宫洛，便是他爱的女人。”陆教授说这话时，窗外是明亮活泼的阳光，而她脸上，却是晦暗沉重的神色。

“我知道。”我说。

“然而让我奇怪的是，你脑海里的南宫洛，似乎也爱着他。”

“是的。”我却并不以为奇。虽然不管是颜朝，还是陆教授，都说当年南宫洛的恋人是青梅竹马的阳志云，但我却绝不会相信。南宫洛住在我的心里，难道我还感受不出她爱的是谁？

“我这次只所以把你接到身边，为你进行心理治疗，一方面是因为你的情况太过奇特，另一方面，却是出于私心。当年南宫洛半夜失踪，一直是桩悬案。这么多年来，不只颜朝没有放弃，我也一直惦念。但这一回，我却意外掌握了很多东西，差不多能猜出这起失踪案的前因后果，但我却不敢相信。所以，我得用你脑中存储的信息，来做最后的验证。我虽然向你父母提供了三种方案，但如果你选择后面两种，我依旧会说服你选择第一种，因为在这件事里，到处都是死结，只有你，是唯一一个活络的结，我必须把握。当然，作为回报，我将倾尽全力，让你成为你自己！”

“谢谢。”我由衷的道谢。

“但你却不配合。”陆教授眼珠很黑，我恍恍然的想起黑洞，她的眼睛，会不会就像那黑洞，连光线都逃不掉？

“我已经很配合了啊。”我神智似乎被那黑洞牵走了，顺着陆教授的话，茫然的回答。

“没有，小洛，你应该告诉我，当初，你半夜从我家离开后，去了哪里，都经受了什么？”陆教授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温柔。

“我不知道。”我再度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只是你不肯说。”那个循循善诱的声音几乎变成了一种蛊惑，“小洛，你知道吗？你离开后，小朝很想你，寝食难安，发疯一样四处找你，你告诉老师，你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依旧重复着，惊惶不安。

“小洛，你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我和小朝，都会帮你。还有志云、志云、志云……志云也会帮你。”我看到陆教授的嘴唇一张一翕，那志云两个字，无休无止的从她嘴巴里蹦出来。

我终于受不了了，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说：“不要提他，老师，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提他，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我觉得我好像陷入了一种混乱的黑暗里，恐惧席卷了我的整个身心。我怕到极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躲到椅子背后，依旧紧紧捂住耳朵，说：“不要提他。”

不要提他，他简直是个魔鬼，是个我想都不敢去想的魔鬼。

我头痛欲裂。

我瑟瑟发抖。

我的脸上，似乎有一种灼烧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维持这样一种状态有多久，终于，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背，一只手拿开我捂住耳朵的手，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洛，别怕，老师在这。”

我扑到老师肩头，开始嘤嘤的哭泣。

“老师，让我见见颜朝。”我说。

“好，你先休息一会，老师帮你去叫他。”老师把我扶到床边，我听话的躺上去，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临睡前，我脑子里似乎隐隐闪过一个念头：老师怎么忽然多出这许多白发。

等我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黑暗。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钝钝的思维好像生锈了一般，好久好久都没想起睡前发生了什么，也没想起梦里梦见什么。我徒劳的想了很久，终于放弃，用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摁亮床头的灯。

我在灯光的昏黄里，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我或许在想谁，或许没有。颜朝、颜曦，两张不一样的脸，两个相似的背影，在我脑中倏忽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