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最后的地老天荒(大结局)(2/2)
司漠跟医院的主治医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交流,脑科专家们多次会诊后,终于定下了苏米的手术时间。
手术之前,司漠带她每天出去散步,整天都陪在她身边。
当然司漠毕竟有忙碌的时候,有些时候天坤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特助便亲自送文件过来,他这个执行ceo就算卸职了,该做的一些决策也没少几件。
每到这时,苏米便一人骑着单车去小别墅附近的一家书店去看书,她喜欢沿湖骑着单车,看着在公园里玩耍的孩子,看着沿途的风景,去书店买本书,坐在落叶满地的长椅上看书,秋意深浓,大约是极为享受的一件事情。
她以前定然也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的。
苏米从书店买了一本书,将书放进单车的篮子里,骑着单车回家去。
傍晚时分,街上的人不多,她骑着单车看着那个男人从对面的拐角处走过来,他走的很慢,穿着深蓝色的线衣,手上还拿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带着金丝眼镜走过来。
苏米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看着单车因惯性向前驶去,与他擦身而过。
有落叶被寒风卷起,她猛然捏刹车,回头看去。
那个男人亦是回头,站在书店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她微笑,映衬着干净的街道,高大的树木,满地落叶,笑如春风。
许是见她回头,那人笑的越发的清亮,朝着苏米挥了挥手,没有说一句话,转身拿着他的书籍走进了人潮中,过了一个街道渐渐消失不见。
苏米扶着单车,目送着那个男人消失不见,不知为何难受得厉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如雨下。
那个男人,她定然是认识的。她擦了擦小脸,转身骑着单车回家去。
他们偶遇,微笑,各自离开。他沉默地看着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骑着单车回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而她则遗忘了她年少轻狂时爱的疯魔的那个男人,只是在遇见时莫名的留下伤感的眼泪。
他们最纯真的爱情终是被葬在了时光深处,无迹可寻。
苏米做手术的那一日,司家人和苏南一家都到齐了,大家都等在了手术室外,焦虑地等待着结果。
司漠一直沉默地翻看着苏米写的日记,他的脸色沉郁,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酷之色,苏米的手术,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如今唯有用这般脸色来武装自己,寻求力量。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到最后就连呆在家中的老爷子都坐不住了,偷偷打来电话问苏米的情况。
司炎见司漠始终沉着脸不言语,便淡淡地安慰着老爷子,说手术正在进行中。
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一脸疲倦的专家们走出来,主治医生低低说道:“手术很成功,只是病人是否会恢复记忆,是否有其他并发症,我们还需要观察。”
众人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司炎安排众人早些回去休息,他自己看了看被推进贵宾病房的苏米,又看了看司漠一眼,沉默离开。
她一直昏迷着,麻醉还没有退去,司漠站在病房外,没有走进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想起他这一生付诸所有情感的女人就躺在那里,触手可及。
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有些疲倦地睡去,心想,等他醒了,小米也该醒了。他已经想好了明天要做什么料理给她吃了。
苏米在做了一个漫长的纠葛的梦境后醒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
手术很成功,只是她并没有记起之前的事情。主治医生在观察了半月之久后,惋惜地说道:“虽然手术很成功,苏小姐脑中的淤血被取出来,只是她的神经元遭到了损伤,记忆大约是没有办法恢复了。”
司漠微笑地握着她的手,说道:“过去的东西无需紧抓不放,我们还有以后。”
苏米浅笑,她重新看了看司先生给他的日记,然后打算找个时间告诉他,其实她现在不需要依靠日记了,她醒来后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能记住大半,手术终究还是成功的,不过她喜欢这种感觉,每天记日记,而司先生每天早上会用一种极其沙哑暗沉的声音跟她说着那些过去的往事。
苏米在一个月后出了院,回到家,发现司先生给她买了很多复古系列的日记本以及数十只钢笔,而且品牌和他平日用的是一个牌子。
苏米有些咂舌。感觉司先生有些败家。
冬日里的某一日,司先生外出有事,苏米闲来无事去书房找书,她垫着脚拿书时不小心碰落了一些书下来。她急急去收拾,然后拾起了一本泛黄年岁已久的日记本。
她有些好奇,司先生好像是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苏米坐在书房的窗台之上,翻开日记本,细细翻阅着。
“二月十四,情人节,下起了小雨。我坐在树屋之上,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庭院里的芭蕉树,下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我托着脑袋瞎想之际,发现苏南养的那只猫咬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在亭子里窜来窜去玩的不亦乐乎。该死的猫,我恨不能去找块砖头磕死这货,又去咬我的袜子,苏南绝对是故意的,派一只猫来报复我。若不是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车铃声,我肯定会下去将那只猫五花大绑丢到苏南的脸上去。
阿拓一来,我就乐得原谅了那只猫,飞奔下树屋,跑向铁门处。我打开门,阿拓正好将牛奶放到了牛奶箱子里,他没有带伞,也没有穿雨衣,看到我清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瞬间觉得我的脸肯定胀红了,呜呜,活不下去了。”
“二月二十,天放晴。今天我做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趁着苏南不在家,把他的猫用丝绸绑成了一个很妖娆的姿势,摆放在他的床上。那只猫咬坏了我十几双的袜子,还毁了我最爱的一件裙子,打破了老爸送我的工艺水晶鞋,更别提其他的罪迹了,我要报仇!晚上苏南回来。怒气冲冲地来敲我的门,我捂着被子装听不见,苏南气急败坏,喊道:‘苏米,你虐待小动物。’额,是这只小动物先虐待我的。”
“二月二十一,苏南的猫看见我,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一溜烟跑了。此后苏家无人和猫敢惹我。”
“三月一日,阿拓没有来,没有来......”
“三月四日,天气阴霾。我放学回来,看见阿拓等在我家铁门的一角,他的脸色不好,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妈妈过世了,前几天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知道失去妈妈的那种滋味,心口钻心的疼,我说:‘阿拓,别哭,我妈妈也不在了。’他目光很是清亮,伸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泪,说:‘小米,我没哭。’是我哭了,我想起了妈妈,整晚整晚睡不着。”
“三月五日,天气依旧阴霾,我在傍晚时分等阿拓,我抱着我最心爱的泰迪熊站在门口,打算把泰迪送给他,每当我想妈妈时,都会抱着泰迪睡觉,现在阿拓也许比我更需要它。阿拓来送牛奶,他接过我的泰迪,修长的指尖碰触到我的,带着一股战栗的触感。他低低地说道:‘小米,以后我不来送牛奶了。我换了一份兼职。’我垂眼看着他握住我的手,感觉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羞涩得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四月一日,愚人节。爸爸出差,我跟阿拓去爬山。我看着他从母亲过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意气奋发地站在山顶,说道:‘小米,我会带你体验世间极致的生活,带你飞起来,你相信我。’我喜欢他年轻的面容,热血的富有力量,他说会带我飞起来,我闭上眼,张开双臂,想和他一起飞。”
“六月六日,爸爸发现了我和阿拓的事情,第一次朝我发火,让我跟阿拓断绝来往。我很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月十日,酷暑,阿拓说,小米,我们一起私奔吧。”
“七月二日,阿拓撞人了,血,好多的血。到处都是浓烟,警笛,我看着那个女人从车内爬出来,吓得浑身不能动弹。今天学校放暑假,我带着所有的证件还有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带上爸爸给我的金卡,开车跟阿拓私奔。阿拓说,现在是暑假不用上课,我们先出去两个月,也许两个月后爸爸就会同意我们的事情。我离开时,苏南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冷冷的看着我,说道:‘苏米,走了,就别回来了,你要想清楚。’我讨厌看见他,他一直认为我的存在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可是苏南是个蠢货,属于他的东西我从来都抢不走,爸爸也爱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我要离开苏家,我要跟阿拓在一起,可我不知道阿拓是新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不会让他开车的......”
“七月三日,天气阴霾,有暴雨。我在警局说,人是我撞的,我知道爸爸会来救我,可是他不会救阿拓。我很害怕,不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没有。很害怕,爸爸在外面出差,苏南不管我的死活,我在警局呆了一夜,又惊又怕,爸爸赶到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我说:‘小米,别怕。’”
“七月四日,阴天。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被保释回家后,苏南告诉我,那个女人没有死,可是流产了,司家要报复我们。我不知道司家人是谁,我跑到医院看见了那个男人。被撞的那个女人情绪很不稳定,看见我就哭闹,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我没有办法,去求那个男人,他说:‘欠我的。拿你苏家来偿还。’我没有见过那样冷漠的男人,他太冷了,冷得我浑身都颤抖。我想到了阿拓,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开车撞人的是阿拓。”
“七月十日。阿拓来找我,说,小米,跟我走吧。我摇头说:‘你走吧,阿拓,别说人是你撞的。’他看着我,目光悲伤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悲伤的阿拓,他跟我说他母亲去世时也不曾这样伤心过。他抱了抱我说:‘对不起,小米,你不要原谅我。’”
“七月十五,天气阴霾,灰蒙蒙的仿佛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爸爸被控诉商业犯罪入狱。苏家的产业被人收购,房子被抵押了出去。苏南踹开我的房门,他找到了爸爸放在书房的那把枪,拿枪抵着我的脑袋,说:‘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为什么,你要毁掉苏家的一切,滚,你给我滚出苏家去,我不会原谅你,爸也不会原谅你。’那是我第一次没有跟苏南对着干,我被苏南赶出家门,然后看着他被别人赶出家门,我们就如同伤痕累累的刺猬站在雨中彼此仇视着,然后嚎啕大哭。这一天,我和苏南都失去了生命中乃以生存的一些东西,我们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七月二十,酷暑。我去监狱看父亲,苏南说:‘爸不想见你,苏米,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若不是你引狼入室,不是你撞了司家的人,我们不会被人算计,落得这个地步,是叶拓,他是叶家的私生子,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扑上去咬苏南,泪流满面,我不相信,不相信是阿拓,苏南狠狠打了我两巴掌,我转身跑出去。我要去找阿拓问清楚。我找不到他,到处都找不到他,我去叶家,等在叶家门口,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夜里才看见他开车回来,手法娴熟全然不是新手。他和叶玉松一起下车。那个中年男人看见她,耻笑道:‘叶拓,这种女人以后不要来往了。’他看着我,然后低低地说道:‘是。爸爸。’我想我该离开了,十八岁这年,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我过了很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从梦里惊醒过来,摸了摸湿透的枕头,发现对面房间住的客人在吹埙,很是凄美,那是首思乡的曲子,我想起了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便出门去旁边昏暗的小酒吧,买了几瓶廉价的啤酒,一边喝一边抽了几口大麻,我想有些事情总是要被遗忘的。”
“四月六日。我许久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今天在医院醒来时,那个外国护士用很蹩脚的英文拿着一个包问我,这是不是我的东西。那是我一路背着的背包,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日记本和一些零散的东西。护士告诉我,我出车祸了,有个中国籍男子送我到了医院,帮我缴清了所有的费用,还留了一些钱。我沉默了一下,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说,耶路撒冷。原来,我跟着一群难民偷渡到了耶路撒冷,可是她不知道,那不是车祸,是抑郁症。”
“我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未果。”
“八月七日,大雨。我习惯了长途旅行,那种翻山越岭的艰难与危险让我能暂时遗忘精神上的痛苦,我需要什么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发现我停不下我的脚步,一停下便被漫天的绝望淹没。我想也许我会死在路上。”
“九月三日,深秋。我没有死在路上,我成为了一个国际流浪者。”
“九月十日,我不想翻开这本日记本,可是苏南找到了我。”
“时隔六年,我回来了。苏南送我去司家,我站在司家的门口,瑟瑟发抖,我感觉有些窒息。我见到了那个男人,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冰冷,他说:‘自己脱。’”
“十月四日,晴。我是司漠圈养的一只金丝雀,高兴时取悦,不高兴时丢弃到一边不闻不问。他是个寡言的男人,而我几乎是不说话的。”
“一月十一日,阴天。我怀孕了。”
“除夕。我一人住在湖边小别墅,吃了点东西,司漠去了司家,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我开始害怕记日记,害怕审视我的内心,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事实会毁灭我,而我多年前犯过这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爱上一个人。”
“九月十九日。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九月,大约生命便是这样的轮回,我离开司家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孩子的哭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定然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可是我带不走这个孩子,我会毁了他,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被毁灭掉的人。”
“七月七日。医生说,我可能会变成痴呆人,这也许是我这千疮百孔人生的最终归路,我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夜,深浓。我在司炎的公寓里静静地等待着开颅手术。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写日记,明天之后,生死未卜。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写日记。后来我喜欢看日记。我十多年来历经的爱恨情仇远非是一些文字能写的清道的明的。年少轻狂时的爱就如同火焰,燃烧了自己也灼伤了别人,我以为那便是爱,后来司漠告诉我,真正的爱,溶在骨血中,痛彻心扉却从来喊不出疼,因为它已经成长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司漠,我不爱他,他只是一不小心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一碰触便疼痛不止的一部分。”
苏米合上日记本,靠在窗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氤氲似有雾气弥漫。
这就是了,她颠沛流离的一生,她漫长的一爱成魔的爱情最终结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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