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宇文宁心里寻思,看来张允受伤不轻,罗春是带他寻医去了,或许他们在雁门郡有碰头的地方,教罗成去与他们汇合,这样看来,罗成找见了他们,就会回来。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些,含笑道:“我知道了,谢谢老伯了。”
“那行,姑娘你休息吧。”
不多时,店中伙计送了热水与碳盆来,宇文宁洗了脸,屋子里也渐渐暖和起来,宇文宁打开包袱,拿出先前穿过的罗成那件玄色袍子,睹物思人,坐在那里发了会呆,又将袍子折好装了起来,心里只期盼着罗成快快回来。
晚饭是伙计送进房里来的,宇文宁吃了,别无他事,更兼连日来奔波,便早早的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忽然醒了,却是屋子里碳盆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冻醒了。三更半夜,也不好叫人来重新燃,宇文宁只好穿了衣服起来。
外头风呼呼的响,像是要把屋顶掀翻一样,宇文宁趴在窗缝里朝外张了张,夜色暗沉,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早白了一层。
宇文宁呆呆看了会,实在冷不过,又回到床上,拥着被,寻思,也不知道罗成如何了,他定然贪着赶路,若是错过了宿头,这么大雪,可怎生是好。转念又想,在阴山上,那样的雪我们都熬过来了,今番他定然无恙,如此这般,又是担心又是自我劝解,愈发没了睡意,一直坐到了天亮。
宇文宁在店中一连住了五日,仍旧不见罗成回转,愈发忧心,罗成走的时候说快则五日,迟则十天,如今这五天已过去了,宇文宁又是悬心,又是紧张,一日都要朝那官道上走几十遭。
掌柜的见了,道:“姑娘,那位官爷若是来了,自然奔小店中来,姑娘安心等待便是,如今这么大雪,天寒地冻,路上耽误些行程,也是有的,莫要担心。”
宇文宁勉强笑道:“多谢老伯了。”失魂落魄的走回房中,不好总去店外张望,便打开窗子朝雁门方向眺望,却是一条大道不见尽头,白茫茫的一片,那里有半个人影。
一直挨到第十日上,只觉得度日如年,却仍不见罗成回转。
掌柜的见宇文宁茶饭不思,憔悴了好些,也只好说些宽慰她的话。
眼见着又过去了五日,宇文宁更是坐立不宁,“老伯,我想让你帮忙雇辆马车,我朋友这么久不见回来,我想去雁门郡找他。”
掌柜的想了想,道:“姑娘,找辆马车容易,只是雁门郡那么大,你去那里找他们呢?若是他回头再来了,你们岂不是两相耽误吗?依我看啊,你就耐着性子再等一等,没准明日那官爷就来了呢。”
宇文宁想了想,这掌柜的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宇文宁闲着无事,想着需要找个打发时间的法子,不然数着时辰过日子,实在难熬。
那掌柜的原姓张,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与宇文宁年纪相仿,宇文宁在店中住了半月有余,与那张小姐见过几面,慢慢熟了,那张小姐一手好针线,宇文宁便想着与其枯等,不如跟那小姐学针线打发时间。
那张小姐,小名金莲,生的倒也端庄,宇文宁买了两匹布,说了罗成的尺寸,张金莲便裁了,要做一身单袍,一身夹袍。
“宇文姑娘,你那哥哥见到你亲手给他做的袍子,定然欢喜的了不得。”
宇文宁正穿针引线,听说,心中一阵抽搐,抬起脸,苦笑道:“这都一个月了,还不见他来,只怕,只怕他不会来了。”久不见罗成回来,她早已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一方面想着罗成早将她忘了,另一方面又不死心,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只是那希望在时光的流逝碾磨间,早已变得越来越脆薄。
“不会的,他对你那么好,又是个大英雄,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不要瞎想了。对了,宇文姑娘,这都要过年了,往年店里伙计都回家去了,关了门,就剩我与爹爹两个,好不冷清,今年你与我们一起过年,咱们欢欢喜喜的,可好?”年轻的女孩子间,最容易无话不谈,尤其是关于男人的话题,即便是一个不好意思说,另一个也会问,所以张金莲对罗成跟宇文宁的事早已问的一清二楚。
宇文宁怅然望了眼窗外,是啦,都要过年了,想不到古代的第一个年,却是要在这里过,还是跟两个不相干的人,她转念又想,在这里,对自己来说,谁又不是不相干的人呢?只怕连罗成都是,落有情,流水无意,即便与他共过生死又能如何,他男子汉大丈夫心里都是家国弟兄,而儿女情长……不过是自己一片痴心妄想罢了!
终于到了年关,店里关了门,伙计都回乡下老家去了,没了来往客人,张老头与张小姐,宇文宁三个守在店里,天又飘起了雪,到了年三十才停,外头的雪足积得有一尺深,每日笼着火炉,听张老头说些陈年旧事,不觉也过了残年。
过了年,天也放晴了,店里伙计陆续的都回来了。
这日饭后,张金莲收拾了碗碟,道:“宇文姑娘,这几天爹会去雁门郡采办货物,说顺道替你打听他的消息。”
宇文宁正朝炭炉里加木炭,熏得眼睛只落泪,听见说,直起腰,怔仲良久,才道:“他……他不会来了,不劳老伯费心了。”
张金莲大吃一惊,再想不到她前几日还欢欢喜喜熬夜为那人缝制新衣,今日却说出这种话,丢开手中活计,上前安慰她道:“宇文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罗将军一定不会丢下你的,你再等等,再等等。”
宇文宁摇头,淡然一笑,“张老伯说这两日有去大兴的商队经过,我准备搭顺风车,去大兴城。”
张金莲狐疑道:“大兴城,好远呢,看不见也摸不着,谁都没去过。再说你一个女孩家,孤身一人,在那里无亲无故的,你还是在这里再等等,我觉着他很快就来了。”
宇文宁放下手中夹碳的钳子,道:“我都想好了,放心吧,我可以去给人做工,饿不死的。”
张金莲还是放心不下,“可是……可是,你一个女儿家,总是不妥当。”
宇文宁又解劝了她两句,便自回房去收拾行礼。张金莲见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帮她收拾。
宇文宁拿起为罗成缝制的袍子,手指在袍领上摩挲一会,折好装进了包袱。
前些日子连夜为罗成赶制新衣,一则手臂上有旧伤,二则天寒,不知不觉已成了病根,手臂时常会痛,那种痛十分磨人,钻心蚀骨,挥之不去,一如与他之间那丝丝缕缕斩不断理更乱的情。
她轻轻揉着手臂,失神的望着窗外,刺骨的风从窗子里钻进来,钻入她的衣袖,高高鼓起如两只鸽子,手冻得僵硬起来,那僵麻暂时缓解了手臂上的痛,木木的,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没来由又想起白道坝顶那一刻,那一瞬,他脸颊涨红,眼中明明布满情意,她以为他会对她许下承诺,他也是读过诗书的,两千里阴山,九曲黄河浊浪滔天,他会以山河为誓吧?誓与她死生与共?可是梦里那慑人心魄的震颤,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一抔白雪,冰冰凉凉,没有丝毫热度。
她嘴角勾了勾,勾出一抹自嘲的笑,自己那一刻定然是看错了,他脸涨红,是天太冷吧,他眼中的情意,是面对锦绣河山时忆起了死去的同袍吧,原来一切都那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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