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2）

?

?

?

“莫要哭了。”柳清芷还是从塌边的暗格里取出一块手帕走过去递给她,见她有些别扭的把脑袋埋得更深的抽泣，也陪她蹲下来，“你先听我说完,好么。”

方玖月感到柳清芷来安慰她后莫名觉得更加委屈，反而哭的更响了。任凭柳大小姐安慰半天仍然不肯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抽泣着嗯了一声。

“这块手帕是朝鲁给你扔掉的，我派人寻回来洗净了。”柳清芷一早上没吃东西，现在蹲着腿有些麻，站起身后扬了扬手中的帕子,“若不是他扔的时候刚好被我瞧见这大红色的样,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找到你。若是你现在嫌弃是我洗过了,那我只好将它丢了。”

“不要！不准丢！”方玖月立刻反应过来,急急的叫道,抬起头就想抢回手帕，却看到柳清芷站在自己面前，正目光温柔的望着自己，顿时一愣，忙的扭过头去轻哼。

柳清芷见她脸上哭的跟小猫一样，全是一道道泪痕，看起来可怜又可爱，有些无奈的失笑，伸手把她扶起后坐下，“我知道你看重这个所以我才记得给你找回来。我今天跟你坦白这件事也是因为我想透了，所以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记得在你祖父去世的时候，奎宁毒医在众人面前介绍他所中之毒的特性么。”柳清芷等着她情绪稳定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

看方玖月因为哭的太久还有些迷糊一时反应不过来，便自己接道，“‘安神的汤药一下去就会做了这毒的养料，喂的越多，毒性越强，人就死的越快……最后中这毒的人就会慢慢的死这些安神之药上。’，我说的可对？”

“是啊，不过我祖父中的这毒时毒性还不稳定，所以有些状况奎宁也没说出来。”方玖月哽着声音泪眼汪汪的回答，她不知道柳清芷突然提到这个做什么，下意识的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盘都跟面前这人说了，“这毒首次稳定毒性还是我前不久才分解好，只不过仍然还不完全、不完全的……。”

她舌头有些打结，脑子里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向柳清芷解释，毕竟柳大小姐不懂一些专有医学名词。

“不完全的意思是现在还是一分为二对吧？先把有些无法长期保持的毒性直接分作两处，使用时才前后兑好，毒性自然不会挥发，我说的可有错？”柳清芷倒是很自然的帮她补充道，看到方玖月点头，接着赞叹道，

“这个法子果然新奇，不愧奎宁毒医对你的称赞，你的想法确实超出常人之所想。”

语毕不待方玖月开口，柳清芷转而又问起另一个问题，“你今天帮助昭德帝驱赶马匹和后来瞬间毒伤巴雅尔可就是用的这两支？起先那支使马匹嗅觉受到刺激，气血翻涌，且仅能凭耳力辨认一味的想冲刺，这些于兽类舒缓之法便只有狂奔了。虽然你没说它们的结局，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些马匹如果不被太子的叛军射死也会脱力而竭，对么。”

“你怎么，那时我身上只有这两瓶药粉，我只好，我...”方玖月没想到柳清芷居然猜的这么准确，有些语无伦次的想解释，却被柳清芷打断了。

“我并非数落你什么，你为了自保救人，换做我亦会如此。”柳清芷放柔语调的安慰她，接着开始继续描述第二支毒药，“而后来，你瞬间伤了巴雅尔之毒便是那乌黄乌碱的主药吧，使他瞬间吐血却不致昏迷，神志清楚的听到你说能救他，便死撑着直到出了松林。”

“……”

方玖月绞了绞手中因为擦泪太多而有些微湿的手帕，听着柳清芷一点点的指出那些症状，身上的血液似乎跟着她的话语和内心一同冷了下来。

因为自己才想到把乌黄乌碱分开的法子，这是第一次使用这两样毒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以前你问我前世是怎么死的，还记得我是怎么回复你的么？”

“你说你那时候你身体不大好，又忧思过度，所以才……”方玖月对这事当然不会忘记，而且自从她知道以后就一直很担心柳清芷此世会不会身体也会不好，只是柳大小姐一直对这个语焉不详，她也只好暗暗着急，这时候听她又提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柳清芷仔细观察着方玖月微肿着的眼睛，里面明显布满红色的血丝，脸上的泪痕也没擦拭干净，而且在听到自己提到前世死因时仍然不自觉得流露对自己担忧的神情，心底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开始会这么对你说是因为我的确一直以为自己是身体虚弱带有不足之症，加之心忧柳府太过才致如此，可是你祖父的死因却让我无意间起了疑虑。”

“那时候的我，因常年疴症几乎寻遍了宫中所有的太医，甚至连皇帝的御医都探过我的病情，但得出的结论几乎都只有一个，心神失养，安神为上。”

“心神失养，安神为上。安神为上，安神……”方玖月喃喃的重复了几遍柳清芷的话，然后猛的一抬头，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你——！”

柳清芷面色淡淡的点头，“方才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知道这毒被你一分为二，还能推测马和那异族人中毒的症状。”

“因为...那毒我分别都见过，而且也都亲身经历过一遍。”

“人中了此毒后不会立刻死去，只在发作时会气血翻涌，口吐黑血，那血里却带着奇异的茶香气，但如我这样的身体并不能像那些牲畜一般奔跑，只能躺在床塌上清醒异常数着自己反复昏死。很多个病发作的日日夜夜里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只想一死了之。”

“可那时候的我连死都不能，柳国公府在可以在朝堂上有些影响的人只有我一个了。我若一死，这京城里就再无可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倚着这个信念我才能堪堪的熬过发作时无数个日夜。”

说着柳清芷不自觉的捏了捏手掌，想控制住自己不要沉浸在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中，心底告诉自己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平淡的继续说道，“在离开白云观的前一天，我母亲曾经在我睡后抱着我哭泣，她觉得药浴那么痛苦我是怎么忍受得了的，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在药浴时听的见你们在门口谈笑的声音我便不觉得有什么难熬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相对我前世来说，也确实不算特别难熬。”

说完这些后，整个马车内鸦雀无声。柳清芷看着方玖月惊惶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再开口了，可是事已至此，有些话不说开搁在心底一辈子都会是个疙瘩，

“我开始对你只是些许的疑虑，后来我知道奎宁毒医将乌黄乌碱寻你来做助手后，那毒的毒性的走向却越来越让我心底发凉。前些天我终于压抑不住约了奎宁毒医，可是她告诉我，这毒现在全权都是由你来校验，有些具体的情况她知道的都没有你清楚。”

柳清芷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可是能一鼓作气的说出这么以来的压抑，自己内心也放松不少。

她见着方玖月还在愣愣的无法回神，内心不禁有些苦笑，她也没能想到前世自己竟然是中毒而死，竟然还是中了眼前之人的毒而死。可是从老淮南王死后起，不断地吻合点让她不得不留意到自己身旁这人。

发作时吐血却异常清醒、血气中带着茶香味已经让她疑虑重重，后来听到她一脸兴奋的在自己面前说着她想把它变成慢性毒药的构思更是失了方寸，当晚的梦中便开始不断回想起前世一遍遍不断吐血的情景，让她不寒而栗，甚至重新忆起喝下最后一碗安神药后体会到的那种死亡的感觉。

那一瞬间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你那次说不知道那时的我是谁，也是...骗我的么。”隔了很久，方玖月的声音才终于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