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65(2/2)
“如果我看得没错,这是传说中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才能拥有的花旗银行主席卡?”
“百分之五只是一个噱头。”
乔伊看上去对这张卡的象征意义并不上心:
“我挑这张卡的唯一理由是因为里面有三十万美金的信用额度,加上我为你充值的一些零花钱,你平时拿来逛亚马逊,买买书应该没有问题。”
他淡淡地说:
“你大宗商品消费用的信用卡,我另外再给你。”
“……”
中国亚马逊官网上的书籍折扣,封顶不过是满200减80,偶尔运气好,开学季也能碰到满200减120。她上一次亚马逊的花费撑死不过一两千。
谁买书需要用三十万美金额度的信用卡?
这是让她把整个亚马逊书城买下来还是怎么着?
李文森小心地抹去唇角涂多了的口脂。
“今天不带。”
“为什么?”
“带不了,包太小。”
“……”
乔伊盯着镜子里,她与山茶花融为一体的倒影。
她眉目本就细致,只是过于苍白,这样涂一点点浅粉的底色,压根不需要其它修饰,就像有一朵浅色的蔷薇在她面颊上盛开。
……
“只是一张卡而已,不占你包里的地方。”
“怎么不占?”
李文森收回手:
“以后再说吧。”
然而乔伊并没有善罢甘休:
“你说的以后是多久以后?”
“至少等我换一个大一点的包吧。”
李文森回过头,站在满树山茶花前,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我五年来可就这一个包,更何况,我今天又不会用到这张卡,带出去也没什么必要,是不是?”
……
乔伊望着她弯弯的眉眼。
她的声音因为晨起的关系,有些软,又有些黏,带着一点小小的鼻音。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一轮新月。
他在她的笑容里晃了一下神。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这件原本绝不应该退步的事情上做出了退步:
“晚上回来,就去官网上买包。”
“……”
这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李文森又笑了:
“好。”
……
浅灰色衣帽架是树枝状的,上面挂着他的外套和她的包,还有她的一根银链子。中间长柱上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便利贴,都是她的,大部分记录着她每天打超级玛丽的进度。偶尔也提及他的名字,多数是因为她有什么事要嘱咐他而又不愿打电话。
“你去见那位毫无才华的数学家?”
“嗯。”
李文森慢慢把口红转回去。
“我和他约的本来是前天,但那天恰好神学院和艺术协会爆发了战争,主楼被癞□□和淹没了,我只好爽约。”
那之后的第二天,她又跑去办公室找他,但那个时候他不在。在看到英格拉姆送给她零食纸袋上的那个手写的“rn北路公寓十三号前。
曹云山的公寓比她和乔伊住的地方崭新得多,至少门前铺了彩色的花岗岩,不像她和乔伊,每天走的都是花瓣、落叶和泥土铺成的小道。
曹云山的花园里没种什么花,但绿色植物茂密得就像热带雨林。一棵900年树龄的香樟树从公寓正中间拔地而起,穿过他花里胡哨的卧室,从屋顶的天花板上冒出头来。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曹云山的公寓在绿树掩映间,就像一座森林里的小木屋。
门前,伽俐雷的红外线感应器感应到了她,“嘀嗒”一声激活了指纹密码。
“虽然伽俐雷希望您在外面的世界里受尽艰难险阻以磨练您的心智。”
这位伽俐雷刻薄地说道:
“但是既然您回来了,伽俐雷也希望您不要站在门口一味地磨蹭时间,浪费生命。”
李文森:“……”
曹云山的日常生活,有点酸爽。
怪不得他们当时一同来ccrn应聘,曹云山看中这棵900年香樟树的好风水,坚持要住进北路公寓十三号时,兼职主管负责人的安德森,会露出那样和蔼而慈善的笑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纹小切片。
2016年3月8日,她被困地下冰库的第二天,曹云山约她在七点四十六分去ccrn餐厅吃油炸小鱼,并且怀着十二万分的恶意送了她一份三八妇女节礼物以后,她提取了他留在桌面上的指纹。
在ccrn,只有两个地方没有监控。
一个是沈城办公室,一个就是ccrn的餐厅。
至于洗手间……ccrn所有洗手间里都有监控,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说起来,正是因为没有人相信会有哪个机构会变态到在洗手间里安监控,洗手间才成为最具备监控价值的地方。
流言从盥洗池上滋生、私心在马桶盖上落地,阴谋与证据被一股脑儿冲进下水道。
连刘邦也是在洗手间里逃走,之后才有了汉和汉人。
洗手间是一切的发源地。
……
李文森把指纹贴在扫描区,在插.入钥匙的提示音响起后,她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铜浇筑的小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
门开了。
“欢迎回来,主人。”
这位伽俐雷恹恹地说:
“伽俐雷检测到您的雌性激素远远超过了您平时的数值……哦,您终于去做变性手术了吗?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伽俐雷早就说了,您的性格不适合作为男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李文森:“……”
“伽俐雷同时也监测到您的样貌发生了改变。”
这位伽俐雷困惑不解地说。
但下一秒,它立刻开心了起来:
“哦,您终于去做了整容手术了吗?伽俐雷真是太高兴了,就您之前那宛若类人猿一般的相貌,真应该像中国古代家长对待他们出轨的子女那样,直接拖去浸猪笼。恕伽俐雷直言,您的脸对这个世界的伤害值,比出轨大多了。”
末了,它还过于直率地补充了一句:
“可您的整容医生是不是没有挑好?”
李文森:“……”
“伽俐雷测算了您无关目前的比例,您现在色眼睛太大,下巴太尖,鼻子不够挺拔,五官不够深邃。而且,身为刚刚变性的女人,您的胸太平,伽俐雷真切地建议您去查询一下您使用的雌性激素是否正规。从总体指数上来看,您的相貌还是没有脱离要被浸猪笼的行列。”
李文森:“……”
她此刻终于明白,曹云山去她公寓找她看电影时对她说的那句“我每天回到家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伽俐雷卸载”绝非客套,而是发自肺腑的呐喊。
她现在就很想把这位伽俐雷卸载了。
发自肺腑。
……
她走进曹云山的公寓,狭长的玄关宛如洞穴。天花板上吊着琳琳珰珰的卡片,有些是扑克牌,有些是塔罗牌,还有一些是从《数论》和《理想国》里摘抄的语句,李文森甚至看到几张卡片上,潦草地摘抄着三岛由纪夫的句子。
第一句从《爱的饥渴》里来,唐草纹的卡片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
“生活——是无边无际的、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幻无常的、暴力的。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
第二句,李文森依稀记得,是《假面自白的笔记》里的句子:
“我们存在的本身,就是潜在的死亡。”
还有一句,李文森忘了来自哪里,但从口吻上来看,也应当是来自同一个作家,只是不知道他是单纯喜欢这一句,还是在意有所指——
“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
……她?
李文森仰起头,盯着这句写在烫金卡片上的句子。
这张卡片明显比其它卡片要精细,写字的力道明显比其它卡片要重。
“她”,指谁?
李文森脑海里飘过几个曹云山大学时开玩笑板告白过的女生,一时没想起哪个女生像三岛由纪夫描述的那样,拥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
她索性略过这张,又随手捡了其它几张卡片看。这些卡片有些是日本作家的,有些是欧美作家的,拉丁美洲文学占绝大部分,来自他本专业数学的随手笔记反而寥寥无几。
她沿着他的洞穴,一路朝里走。
在经过玄关他的鞋架时,她微微顿住了脚步。
一双咖啡色布洛克羊皮鞋子,搁在鞋架醒目的地方,鞋帮处画着一个笑脸。
……这双鞋子是活的。
这种被注视地感觉,就像那只被切割成皮质鞋面的野山羊从鞋子里浮现了出来。它的胡须被纳进鞋底,它的睫毛被混进缝线,而它的眼球正透过鞋子表层的纹理,冷冷地看着她。
……
李文森把这双鞋拿起来。
鞋子太干净,这不合常理。这双鞋没有被清洗过的痕迹,所有的物资,包括鞋带上的墨水痕迹还在。
惟独她的血迹消失了。
他的鞋带上明明沾了她手指上的血,鞋面能擦干净,鞋带如何彻底擦干净?
……
这双鞋是她的未解之谜。
乔伊在她出门之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双鞋。
但问题是,乔伊又没有见过曹云山穿正装上台做毕业典礼致辞的样子,他怎么知道这双鞋是她怀疑曹云山的证据?
想起ccrn为了防止科研成果泄漏,完全侵犯他人*权地在洗手间里安装微型摄像头的事……
李文森忽然席地而坐,把自己的包整个地翻过来。
包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笔、笔记本、手机和一枚gps卫星定位器,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
她五年来,就这一个包。
如果想要通过这个包窃听她,五年来她所有信息,都会点滴不漏地泄露出去。
李文森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层一层布料翻过去,每一个夹层看过去。
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几乎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放下自己的包,准备把自己的东西装回去的时候,忽然眼尖的发现,在她羊皮小包侧边的三颗纽扣处,有一颗纽扣,比其它纽扣微微高那么一毫米,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文森的眼神,凝固在那枚纽扣上。
她手指不便,但这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女人的牙齿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之一。她直接把包拿起来,把纽扣咬掉。
一枚小小的铜片状物体,随着纽扣的脱落,从包上滑下,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铜片上镶嵌着浅灰色的微型集成电路,丝丝缕缕,如同迷宫。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铜片。
那是一枚,窃听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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