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安莘玮离（2/2）

“你怎么了？”刚走出更衣室，脑子里想的人就出现在面前。滕冰今天穿着牛仔衬衫，并不肥大的denim长裤穿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买错了尺码。“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难得一见的主动关心让安莘玮心里一热，差点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但一转眼他又感到没来由的不安。滕冰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他来了？更可笑的是，全场球迷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这个在篮球场里坐了快三年的看官竟然还要来问当事人怎么了？

他扯出一记苦笑：“八强赛第一场就搞砸了，被高导凶了一顿。”

“搞砸？”

“犯规太多，不在状态，”安莘玮吐吐舌头，“下场比赛要被罚坐冷板凳。”

“不会吧，你们不是下一场对阵深圳南虎么？”

“你有进步喔，连比赛结果和对手是谁都注意到了。”安莘玮勉强开着玩笑，滕冰却没有被他的鼓励逗笑，抬起眼看着他：“我有事要跟你说。”

还是来了……终于来了……安莘玮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迎接这一刻，这好像是一场对他的审判，而他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值得审判的行为。滕冰会说什么？她要走，难道他能让她留下来？她不走，也不会是因为他……他像站在娃娃机前的孩子，喜怒哀乐都由那冷冰冰的机械手决定，他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力量……

“要说什么？”

微弱的声音问出口，脸上的笑容已经僵到无法维持，连骂自己一声“笨蛋”都提不起力气。自己怎么就这么逊……

“我要转学了。”

肯定的陈述句，没有任何模糊的词汇，她确实要离开了。尽管他曾在心里悄悄期许阿良告诉他的只是风言风语，滕冰会在这里一直呆到高考结束，说不定她会考上江海大学，那他也就还能见到她……但现在，她亲自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一丝快乐的表情，眉毛忧郁地呈现出初见时的“一”字型，平静地告诉他，她要走了……

滕冰……这个经历了他无法想象的痛苦的女孩，她黑色的世界不曾让他看过一眼，就要匆匆离开。尽管他是那么想要让她快乐，他曾经那么天真地相信他能带给她力量，而他还是太青涩太单纯，他从来就在幸福的光环下长大，软弱的肩膀怎么能够帮她承担苦难的压迫？他苍白的言语和陪伴，到头来只不过是她城堡外呼呼吹过的风，过去了就没有了，终究无法打开她心的大门。

“……什么时候走？”

“学校的手续已经签完了，入台证也正在办。顺利的话，最迟这个月底就能出发。”

算上今天，离这个月底也不过一周半的时间了吧……

“这么……快……？”

“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滕冰苦笑，“本来打算悄悄走掉的……”

“悄悄走掉？！”安莘玮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不自觉提高。为什么要悄悄走掉？难道就连你要离开的事，也要我自己去发现吗？你是怕伤我的心，还是认为根本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到底我在你心里排在什么顺位，而你是否也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心里的小人在大声嘶吼，而整个身体却像被潮湿的腐木塞住所有出口，发不出一点声音，任凭身体里的情绪发酵，把安莘玮的脸都涨成了葡萄酒的颜色。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来和你道别……”

“为什么？”

“我想，你有权提前知道这件事，也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

这样的答案，是他想要的吗？滕冰素来寡言少语，说话意思简单明确，今天却说了这番可有可无语焉不详的话……他“有权”听她亲口告诉他这个事实，是什么意思呢？

他颤抖起来，双手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往上抬，似乎要环住滕冰把她拥向自己的胸口。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滕冰竟然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他。

“谢谢你，莘玮。”她瘦弱矮小的身体伏在他的胸口下方，带有淡淡香气的呼吸慢慢窜到他的鼻尖，潮湿的，闷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有这样温软又脆弱的身体接触到他的皮肤，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拥抱的温暖。安莘玮突然觉得好累……厌倦了总是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自己，厌倦了总是被她忽略的渺小存在，他是多么想要就这样一直被她温柔地拥抱着，我的胜利女神，接纳我，温暖我……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瞬间的拥有，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和奢望。不过是短短几秒，安莘玮还来不及细细体味这拥抱的滋味和意义，滕冰已经抽开身体，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安莘玮身体一空，感到阵阵冰冷。

“接下来的比赛，要加油哦。”滕冰微笑着说。

那笑容像阳光，比她以往任何时刻都光彩照人，而在安莘玮看来，她眼底却写满了哀愁，也倒映出他重重叠叠的忐忑。

“我尽量认真看懂，你也别让我失望喔。”

她伸手拍了拍安莘玮的手臂，温度隔着薄薄的汗水传过来，微微发凉。早已习惯了你空洞冷漠的表情和眼神，为何在即将离别的时候才看得见我，为何还要寄希望于一个如此无能的我？莫名的关心已经让他足够疑惑，为何还要给他一个额外的拥抱？明知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外、他无法留下任何人，为何要让他又起了奢望？

不……滕冰姐……就让我活在早已习惯的过去中。别这样关心我，这让我害怕，害怕令你失望，更害怕从此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