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必须承受之重（2/2）

门口摆着一个蓝色饭盒。

许陌拿起饭盒，费力的拨开卡扣。肩胛处的伤发炎了，拐着整个手臂到小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一层炒面、一层腊肠、几片榨菜。

银色的勺子沾了腊肠的汤汁，看上去腻腻的。许陌捏起来，先把油渍嘬净了，然后倚在墙上，借了力用左手端起饭盒，一勺一勺的吃。

他吃的真香，用眼睛分配了肉、榨菜与炒面的比例，可惜小有误差，面跟肉吃光时，还剩了两片榨菜。许陌咂咂嘴，把勺子扔进去，又摸出一百块钱，也扔进去。

他嘬着牙子再配合了舌尖的动作，挑出了塞在牙缝里的残渣，一扭头，将它“噗”的一声吐出去，然后扣紧了饭盒的盖子，走到田冬冬的门口，把饭盒放在门边。

一蹲一起的也惹得伤口不舒服，许陌呼了口气，摸出钥匙开自己的门。只开了一半，田冬冬就出来了，她站在自家门口，垂眼看了看饭盒，说：“你就不能给我送进来么？”

许陌扭头看看她，嘴角一弯，说：“很好吃，谢谢你。以后不用准备了。”

田冬冬拿起饭盒，打开时又看到脏兮兮的钱，便怨怨地瞪了他一眼，突然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你最值钱的地方是对关心你的人太狠了。”

许陌“哈”了一声，似是在领会这句话的深意。田冬冬又说：“让你搬家的事，不要放心上了。上次是我太冲动，不该报警。对不……”

“过一会儿，我睡一会儿就搬。东西已经收好了。”许陌打断她，嘴角依旧勾的很弯。

“你！”田冬冬急了，“我道歉还不行吗。你这样子，搬去哪里？”

许陌歪歪头，撇撇嘴，接着还是微笑，说：“很困，真的。一会儿把钥匙放你垫子下面。晚安。”说完拉开门迈了半只脚，有抽回身子。

他看见田冬冬哭了。

她对他不错，送吃送喝，尽管他每次都往饭盒里扔一百块钱，可他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安慰，我不欠她什么。

可事实上呢？一个姑娘知道你每天几点回来，几点出去。不管几点回来，饭都是温热的，不烫嘴，也不凉。那天她说，凉了我就再拿回去热一下喽。他听着这句的时候，没抬头，一勺一勺的往嘴里塞饭。吃完一抹嘴，勾着嘴角扔给她一百块钱，说，谢谢……她似乎还特意照顾着他的胃，那些饭从来都是温性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太瘦了？

许陌看着田冬冬的泪，这泪没道理，房东与房客，发生过值得流眼泪的事么？他还是笑，走到田冬冬面前，把那行泪捏干净，捏的她有些疼，她却一动不动的任他捏。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很轻，马上就把自己的唇抬走。她慌了，却不乱，忽闪着眼睛望着他。

许陌说：“应该是‘早安’。以后不要租房子给单身男人。你太傻了。再见。”

许陌逃也似地转身回家，一屁股把门顶死。却不知为什么“哗”的一下就淌出两行泪。他说行李都收好了，是真的，就放在沙发上，一只登山包而已。他二十二岁了，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全部的家当就是这么个登山包。多余的东西，哪怕是感情都装不下。那么哭一下，似乎也是可以的。

虎子跟小诺冲进来“救”下恩浩的时候，荀渐就像部下尽数死光，已经杀红了眼的光杆司令。

他不是疯，他是恨。

荀渐从没想到过，恩浩的执拗竟是如此之韧。他老子总归还知道克制，他却不但可以豁上自己，也能豁上对方。只要认定了的目标，即使山崩海啸也要朝着那儿走。

第十下，荀渐到底给他了。

其实那时候荀渐已经输了，这个最原始的法子并没有为他争取到又一次降服住恩浩的机会，反而激起了恩浩骨子里的霸气。

十下。他只是哼了两声，滴出来两滴眼泪。虽然他身后一片油泼火烫，肌肤寸裂，站都站不起，可他的笑不再是挑衅，而是发自内心的释然。

那胜利者才有的微笑，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功的激怒荀渐。

于是荀渐想起自己刚才留的活话儿——十下之内，我让你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哭着发誓再也不过问大人的事，否则……

否则……

是啊，他还有个“否则”呢。

荀渐没停手，“啪啪”又是两下抽在血的屁股上，喝道：“你以为完事了！笑个屁笑！有什么好笑的！我说了——让你哭着发誓！否则！否则再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恩浩知道这已经不是赌。

这是赌输的人再发泄。

他能感觉出这一下又一下远没有刚才那十下锋利。又或者是已经麻木了么？

再多的来没有办法想了，那个炽热的要爆炸的屁股已经夺去了恩浩的思维能力，他本能的抱住一切能泄力的东西，死死的抱着，咬着能咬到的一切东西，几乎咯掉门牙的咬。

荀渐恨他，也恨自己。

抽什么风！玩什么邪！取什么家法板子来！可恨着自己，骂出来却成了：“我让你再多事！让你再不听话！让你再任性！我管不了你是吧！明天就他妈给我滚回你老子那儿去！”

门虽没锁，但打开它也是需要勇气的。

听不见哭叫，只有荀渐的歇斯底里和板子的“啪啪”声。小诺把这虎子的胳膊问，我哥是不是死了啊？虎子剜了小诺一眼，把耳朵从门上拿下来，一跺脚，说，咱们进去！

俩人轰隆隆的冲进来，小诺抱着他老子，虎子挡在恩浩身前。荀渐扬起的手被小诺生拽下来，再想抬起，却被小诺狠狠地咬了一口。

黑檀戒板掉落的刹那，虎子抱着恩浩冲出了书房。

小诺也撤了，是撒丫子撤的。

“哐”的一下，戒板落地后，厚重的那一头，砸在荀渐的脚上。生疼。

荀渐疼的回了神儿。

许陌扯开被渗出液黏住的纱布，橙黄橙黄的一洼，已经干硬了。他厌恶的把纱布丢进垃圾桶。反身对着镜子看看伤口，红的，肿的，开放处是失血坏死的“死人白”。

他用牙锛开一瓶白酒，倒在碗里，点着之后把剪刀放在上面烤了烤。待剪刀冷了，他就用它的锋贴着肩膀往下，触到翻起的死肉，就喀嚓喀嚓……

死掉的部分是没有知觉的，他每天都要这么弄几剪子，往往是累了也触不到新鲜组织，他就作罢，可今天竟是一阵燎了心肺的疼，他知道，他剪对了。

门铃响了。

许陌小声的啊哈着又剪了两下，可是再无刚才的手感。他放下剪子，静听那执着的铃声。这田冬冬是合时宜还是不合呢？要不就让她进来帮忙吧，反正天亮就走了，再不会有交集。总是炎症，大剂量的消炎退烧药，会客死异乡的！

许陌擦了把汗，发觉那毛巾是酸的。

他叹口气，去开门。

却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二爷。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