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厮很欠揍（2/2）

香堂。

许陌太熟了。

他先净了手，去往中厅给关帝上香。这尊铜铸的关帝像一人多高，右手提刀，左手捋髯，剑眉微锁，目光如炬，许陌每次见他都有腰膝酸软之感，今天尤为严重。

上过香，他绕行到西偏厅，例行扣了扣双开的实木漆门，也不等里面答话就推门走了进去。这厅也分了内外两间，外间不大，倚北一张红木雕龙的仿古书案，配着游凤追云的太师椅，向南一张铺着明黄垫的红木罗汉椅，椅桌上摆着黄梨木的茶海，茶海中一套景德镇千窑出一的祭红釉茶具。

陈越峰就坐在太师椅上，书案上摆着今天的《晨报》。

“峰哥好，又是您值班啊。”许陌先是规规矩矩的打招呼，继而毫不客气的往罗汉椅上一坐，等着陈越峰发话。

陈越峰一向了解许陌，虽在职位上有高低差别，但喝起兄弟酒的时候可以掰着膀子不计后果的pk，所以此刻也不绕弯子，说道：“昨天在美嘉大厦的事，小陌哥受累，好好说道说道吧。”

“美嘉大厦？”许陌千思万念还真没想到真就是为了两位小爷的事。他歪了歪身子，让可怜的腰略微舒服点，嘴上明知故问：“说什么？”可脑袋里早已开始盘算——

救人无功反被香堂传来问话，这差池出在哪？

“小陌，你懂规矩的，按说香堂叫你来，你不该坐这儿跟我说话，内间有你待的地方，哥给你面子你也得给哥面子。早说清楚了，咱俩都省事。”陈越峰不想跟他扯淡，这事是老大亲自让审的，况且少爷们被绑架确也不是小事，怎么别人都不知道偏偏他知道，单就这一宗也得掰开摊平说清楚，否则扣个同谋的罪名都不重。

许陌倒想说是虎哥的指示，估计只要这么一说，立马变身帐前部将，功过都与自己无关了。可是他不能说，至少今天不能。

因为今晚虎哥要做事。

上午段虎打电话给许陌，嘱咐把对方的情况查仔细，莫留后患，并说过了今晚他就跟二爷汇报这事儿。许陌问这是为啥，虎哥说：“今晚要做事。”

许陌自然想不到虎子的“今晚要做事”是荀渐选定了今晚动手解决酒庄，虎子觉得既然人没事，事后陈情就找个轻松时刻，不必在大战前分二爷的心。可听在许陌耳里这“有事要做”更像某个计划在实施，既然虎哥要拖过今晚向二爷陈情，那么他怎么能在香堂上就把虎哥供出来。

许陌嘿嘿一乐，笑道：“那我去里面呆着，这儿我坐不住。”说话间推门进到内间。两旁有小弟嗤嗤的笑他，这让陈越峰有些愠恼。

他喝了声：“笑屁！给我在这儿守着。”便起身跟进去。却见许陌好呆不呆竟死猪一般趴在杖责专用的刑桌上，这闹得未免有些过头，陈越峰气恼的说：“你趴早了！那是定了罪之后呆的地方，起来！”

许陌不想起，他腰疼，他就想趴着。

于是只扬了扬小臂，说：“峰哥，您进度快啊，定了我的罪吧，我趴会儿，您该打就打，想着我请你喝过酒您还没请回来就轻点啊。”

“嘿！许陌！”陈越峰嘬着牙子，抽了条一指粗的玛瑙藤“嗖”的一下敲在他扬着的小臂上。

“啊偶！”许陌夸张的大叫，半撑起身子看着陈越峰叫道：“峰哥你来真的啊！”

“你他妈废话，给我起来！”

许陌叹口气撑起身下地，他不怕陈越峰，怕他手里的藤条。

陈越峰指指室内中间位置，那一方空地上由黑白两色大理石拼镶着直径两米的太极阴阳鱼，图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笔力虬劲的行书——义气天成。

“跪下！”陈越峰肃然的说。

许陌看看“义气天成”，看看他可爱的峰哥，搓了把脸做最后的挣扎，说：“峰哥，这么着，您看啊，您是负责审，我是负责招对吧。”

“许陌你他妈的能不能少废话！”陈越峰又笑场了，他笑点太低，许陌肯定是摸准了这个才化身废话篓子的。

许陌上前半揽着陈越峰的肩膀，说“您听我说完，有道理咱就办，没道理我立马跪下！”

“说！”

“诶！您看啊，您不就是奉上意问我昨天美嘉大厦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么，我招一句您好交差，就是——线报。至于谁报的，我今天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这得过了今晚再说。我这就是‘义气天成’！于是乎，我不用膜拜南疆大人的真迹了，我直接趴那儿，您说个数，洒洒水打两下，不就行了么？”

“我告诉你小陌，这不是小事，老大亲自嘱咐的，一会儿能来！你趁早把自己掰扯清楚了，别说哥哥不提醒你。”

“哥哥呦，您这人情天高海深，小陌奉上菊都还不清啊，不过您好人当到底，其实我就是想趴会儿……”许陌像只蜜蜂似地嗡嗡不绝，不过他真不是耍帅玩嘴皮子，而是今天这情况他是真跪不住。尤其韩奕要来，那更得保持体力，今天这香堂不好出，他宁可趴着被抽紫了，也不要跪着瘫下去。

陈越峰看看表，时间不早，只能先这样。自己话说到了，他非要模电门还专拣高压的，做哥哥的除了成全，还能怎样？于是一摆手：“准了！”

“诶，谢谢哥。”许陌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颠颠的往那刑桌上一趴，陈岳峰敲敲他说：“我得打两下，你得嚎两声。”

“是是，准您打十下，我不嚎，我忍着。”许陌把脑袋垫的舒服了，胳膊把腮挤的变形，说出来的话也走了音。陈越峰摇摇头，把玛瑙藤放回原处，转身去叫了个小弟进来，递给他一块三指宽一指厚黄皮竹板。

“先打三十。”陈越峰吩咐完就退到一边看着，那小弟经验丰富，应声“是！”就噼噼啪啪拍了起来。

板子打人有一方法讲究的是重落速起，就像开胃菜，先调动起细胞活性，拍到好处可将皮肉间的毛细血管悉数损伤，皮下淤血造成胀痛黑紫，触之便剧痛难忍，此时再换用藤条，即使再能咬牙的主儿不出十下也必告饶。

不过可爱的峰哥没有命许陌去衣，这水放的，果然是奉上菊也还不清人情了。

三十下干净利索，许陌半点声音都没出，虽然脑门子上见了细小汗粒，可“打死不说”的风范犹在。陈越峰暗叹口气，“让他在这想！”撂下这么句就带着小弟往外走。

许陌真的是很累，两天一夜只眯了三个小时，刚想抱着阿香补补觉，就被传来遭这份罪！饶是此刻趴的不是美人窝，是能要命的刑床，他也要先睡会儿。

在哪儿都能睡着，这不是一般人的本事，而许陌有这本事。

所以郝东来超近路赶到香堂的时候，许陌睡得正香。陈越峰被东来的突然而来搞得有些局促，他叫声“东哥，您来了。”想使眼色让人进内间叫许陌，却被东来止住。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隔音房门，传来的是许陌又沉又匀，轻微而又惬意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