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宝玉一死贾府上下全乱了套，贾母同王夫人立时晕了过去，贾政木木愣愣，嘴里只说道“天妒英才”等话，贾赦亦不好提起分家等话，只遣人去请王太医来。邢夫人素来不管家事，幸而有王熙凤在，又是找袭人来问话，又是叫人报丧，又是一手料理宝玉的丧事。

王熙凤原是脂粉中的英雄，虽未料理过这等事宜，凡有不懂便向贾敏请教，丧事倒也料理的中规中矩，叫人挑不出错来。唯有贾母之后提到说：“为何只给宝玉用了杉木板子，我的宝玉连圣人都夸过，就是樯木亦是用得。定是你们老爷见我多疼了二房，便在宝玉的丧事上作怪。”

宝玉出丧那日，众人情态各不相同。贾府大房暗自庆幸，若是宝玉没事他们倒要担惊受怕，宝玉一死便知官家只对宝玉下手，只要规行矩步并不会如何为难贾府。宝玉三岁之前最爱与姐妹们一同玩闹，与迎春惜春感情颇好，宝玉出丧这日迎春哭湿了几条帕子，惜春虽不怎么知事也觉得心里酸酸的。探春自出生起就与赵姨娘亲近，平日里只带贾环读书识字，奉劝赵姨娘莫要生事，并不如何亲近宝玉，此时虽落了几滴泪，却也不过如此。

唯有黛玉，虽在贾府住了数月，却也未同宝玉说过几次话，不过是跟姑娘们顽，此时此刻宝玉出丧，表现竟甚是悲恸，眼泪止不住的流，好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一般，很是哭了几场，黛玉不禁心下纳罕。贾府上下都道林姑娘小小年纪竟是性情中人，平日里虽有些脾气亦只是官家小姐率性而为，皆是真性情，倒把那些说黛玉小性的话压了下去。

是夜就寝时，贾敏见黛玉今日哭得伤心，便想着要好生安慰黛玉。黛玉见贾敏如此，回道：“妈妈不必如此，我与表兄并不如何相熟，今日虽有些心酸，倒也没有怎么难过。却也不知怎么的就那样的哭了，我也纳罕呢。”贾敏见黛玉面色如常，虽眼圈红红的，但也未见她伤心，想是黛玉年幼从未见过人出丧，被那做法的人或是棺材白幡给吓到了，方才会有那般哭法，倒也把这事给放下了。

又是几年，甄士隐于院中独坐思念女儿，恍惚见又见一僧一道缓步行来，只见那僧说道：“原以为绛珠草还不成泪，没想到竟是还了。”甄士隐忆起多年前在姑苏，仿佛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便向前施礼。那道士见了甄士隐道：“你竟在此处，怪道在姑苏遍寻不着，想来遇到了贵人，必是后福无穷。”甄士隐叹道：“一日未寻回小女，便一日不安心，还谈什么后福。”那道士笑道：“快了，快了。”说着便与那和尚远去，甄士隐还要细问，哪里还找得着影子，只喊：“仙师留步！”却醒了过来。这一醒便把刚刚睡梦中所见之事忘了大半，只知英莲怕是要寻着了。

这日宝簪又要与宝钗一道做针线，四处找那粗麻护手，宝钗见状笑道：“都九岁了，还戴那个做什么。”宝簪回道：“姐姐做的，我就要戴。现下不见了，必是锦墨没收拾好。”宝钗又笑道：“东西在我这，你怪锦墨做什么，不过是想给你做个新的，你长了这么些岁数，手也大了，原来的虽被你撑大了总不好再用。”说着，叫莺儿拿了新做的护手给了宝簪。宝簪拿着正乐呵，便有人传话说薛蟠来了。

薛蟠进门便向宝钗同宝簪道：“我今日去盘点首饰铺子，有什么要的写单子，我给你们带。”宝簪刚来这的时候最爱珠宝首饰，如今来了几年早就见惯了，回道：“谁没见过什么珠宝首饰，不如带我出去透透气。”薛蟠笑道：“大妹妹去不去？”宝钗点头，又悄声道：“只说带我们去爹爹那看账簿，别叫妈妈知道了。”正说着话，薛蟠突然想起什么，便回了房，再来时手里拿着两身男装，说道：“二妹妹叫做的，行动也方便些。”说完又出去了。

姐妹俩换上男装便叫薛蟠进来，宝钗坐着略显局促，倒是宝簪原地转了一圈挑起宝钗的下巴，又将头转向薛蟠，说道：“怎么样，小爷我俊不俊？”薛蟠乐了，笑道：“谁敢说不俊，别的不说，要有什么金陵十二牛郎之类的册子，你必是那正册首位，定无人能与你并列。”宝钗亦是笑道：“哥哥说的是，这样俊俏的模样，不知什么样的织女才配得上。”这话说得宝簪满头黑线，薛蟠乐不可支。宝钗又说道：“妹妹这模样跟哥哥站在一起，倒真像是兄弟，要真有什么金陵十二牛郎的，哥哥也不必妄自菲薄，必能跟妹妹并列首位呢。”听了这话，薛蟠看着宝簪那“哈哈哈，叫你说我，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亦是觉得郁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