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适千里者，三月聚粮（2/2）

毕竟在人人生而平等的河蟹社会生活了廿年又七，楚瑜实在做不得那些吃喝拉撒皆由人伺候的姿态。早上已然记住了穿衣梳头的步骤方法，袭人、无缺不厌其烦的教她穿衣脱衣。轻解罗衫，原本是极赋韵味的动作，现阶段楚瑜还未能达到那个段数。

最大的挑战是化妆。梳妆台上堆了二、三十件各式胭脂水粉。好笑女人这样不厌其烦修饰自己不过是为了路人目光不知有无0。001秒的扫过。男人益发成了主宰，化妆变成对他人的尊重。好在尚有聪明女人一径把他们捧上天去，云里雾里，自然好操纵。这一点倒是放诸古今四海皆准的。

在两位达人导师的谆谆善诱、以及自身的不懈努力下，楚瑜终于在日暮西斜时分顺利通过考核出师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生活基本能够自理的大庸子民。袭人、无缺亦为自己终于脱离苦海撒庆祝。

其次，社会人文需通晓。

楚瑜责成两位丫头替她找来大庸地形分布以及各地方志，细细研读。打发了袭人、无缺，挑灯夜战。忽而想起了那些大考前通宵达旦的日子，恍如隔世。

具大庸地质大神——裴道元所著的《山海经注》所描绘，大庸的版图自横亘东西的弃疾山脉被一分为二。往北即是被北方胡狄侵占的兰陵半壁江山。往南便是偏安一隅的南庸小朝廷。南庸之中，庸都洛城居于中间，四周间或分布各个军阀财团。

洛城东北方为“北地”，先帝载文帝高渊之胞弟、忠顺亲王高湛主事。“北地”与京都洛城边境有一山名曰“苍山”。自西北向东南方向延伸，犹如天然屏障，将两大势力圈隔断。北地与胡狄所占之地直接接壤。忠顺亲王对于野蛮凶悍的胡人一贯避其锋芒，“量北地之力，结与国之欢心”，极尽卖国求荣之能事。

翻阅《北地志》得知，高湛此人膝下一子一女。长子高尔豪，勇猛匹夫一枚。幺女高尔岚，蕙质兰心，二十又七仍待字闺中，经商能手女强人。她审时度势，深知乱世之中“下层基础”、经济实力的重要性。建议其父合理利用其地理优势，大力发展与胡人的双边贸易，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以填其父酒池肉林、夜夜笙歌的奢靡欲壑。

由于高尔岚更能贴切了解其父的需求，所以自然对其喜笑颜开。而高尔豪整日喊打喊杀的匹夫作风则深为其年迈志衰的老父所恶。故而北地境内皆知老亲王喜女不喜子。兄妹之间、父子之间皆是嫌隙渐生。而老亲王对于女儿高尔岚多为倚重。命其掌管小金库钥匙，分配予夺，好不威风。而长子悲壮、惨淡、不得志的人生则令读者潸然。

北地东南即为“东洱”，东滨洱海。昔日谋逆的二公子高承珅落败后，承蒙当今帝君高承瑾宅心仁厚，不忍骨肉相残，被放逐与此。天之骄子兵败如山倒，落魄成为阶下之败寇，又没有精神科心理医生仁心仁术、干预治疗，难以疏导负面情绪，自然忧郁抑郁、失眠健忘、恐惧焦虑……总之，已非正常人士耳。

东洱正南方为南楚。南楚与东洱边境由一条自西向东流淌的“淮水”分隔。淮水的上游位于苍山一处高原雪山名叫“秦川”的脚下。淮水的水源便是秦川雪山冰雪消融后的雪水。由于兰陵国地势西高东低，淮水便由秦川脚下自西向东奔流不息。而秦川，也成为了庸都、北地、东洱、南楚以及西蜀的交界之处，兵家必争之地。

南楚由楚瑜之父宁国公林如海主事。林如海其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野心家。但也是心心念念、江山北望、时刻惦记那被胡狄侵占的半壁江山的爱国主义军事家。

庸都西南为西蜀。异姓王靖西王江百里主事。西蜀与庸都洛城相邻。先帝在时，江百里曾与二公子珅勾结作乱，逼宫篡位。然新帝咸荣登基后，不忍残杀同胞兄弟高承珅，竟连谋逆作乱的党羽江百里也一概不做计较。此咸荣帝高承瑾实在“仁厚”得令人匪夷所思。

撰书者迷惘且匪夷所思，楚瑜心下却了然。江百里自是听从了江浸月的怂恿，“勾结作乱”一事根本是江浸月与高承瑾导演的戏码，细细说来，江百里甚至在懵然无知中成为了高承瑾君临天下的垫脚石，何罪之有？简直功臣大大滴！

江百里也在半生戎马生涯中顿显苍老，西蜀大部分事宜，皆由世子江浸月代管。这位大庸遗老也乐得过着遛鸟、养、喝茶、听曲儿的退休老人生活。而江浸月也“不负父望”，大刀阔斧、铁腕改革，西蜀一派欣欣向荣、政通人和的景象，政治合格、军事过硬。

凡此种种，楚瑜心潮澎湃。高承瑾，这夹缝中的生存，何其艰苦卓绝！外敌内患，如狼似虎。那么个丰姿绰约、柔美不可方物人儿又是怎样从十岁开始，步步经营，日日谋算，如履薄冰，蹒跚至今的？不禁一阵心疼。继而又莫名自己的矫情。

对于高承瑾，其实楚瑜从来不怨他的残忍利用。她是他布在林如海棋盘上的一个关键棋子，主要作用便是向林如海传递高承瑾制造的情报。所谓“情报”，便是高承瑾精心计划的对林如海实则虚之的一些假消息。用来迷惑对手、虚张声势。

而林如海一直以为，林楚瑜还是先前那个不谙世事、经年养在深闺、长期被封建礼教摧残的无知少女。经由“失意”一事之后，便更加“纯良无害”了。既然江浸月和高承瑾都竭力保她无恙，林如海动不了她，不如，对楚瑜洗脑，灌输父慈女孝的理念，让楚瑜向其传递高承瑾的大小举动。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而这，正是高承瑾所期待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三月聚粮，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