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信任危机（2/2）

我见叶部长摁灭了烟头，坐直了身体，像是要认真听我讲话的样子，我赶紧又热情十足地开口说：“叶部长，既然听说过我们公司的情况，关于公司的情况我就不废话，不如我们直接 ……”</p>

“喔！对了！”叶部长抬腕看了看手表，起身，大叫了一声：“小林！小林呢？我上午拿回来那份文件打印了好了没？……”</p>

这时一个白衬衫黑裙的年轻女孩从门外小跑了进来，还是我上午见到的那个女秘书，她微笑地看着叶部长说：“部长，都打印好了。”</p>

“噢，”叶部长饶有意味地盯了这女秘书一眼，笑呵呵地道：“打印好了，就送到会议室去。”说着他起身，径直向办公室门口走去，走到秘书身边，擦着她的身体，他那只超大号的酒糟鼻子耸动了一下，低声说：“小林啊，今天用的什么香水呀？”</p>

“没用什么呀？部长。”女秘书俯首，很是娇羞的样子。</p>

“没用香水？”叶部长笑呵呵道，“没用香水好，没用香水好……”说着倒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出了办公室门口。</p>

眼前的一幕真地让我目瞪口呆了，这叶部长跟这女秘书肯定有染，要不他怎么这样子跟她讲话？——太暧昧了！还有这叶部长也太目中无人了，一方面不把我当人看，另一方面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女秘书开这种不荤不素的玩笑话——其实，这还是不把我当人看的表现之一！</p>

“真是岂有此理！这人模人样的狗官！”我心中暗骂道。</p>

“咦？你怎么还不走？叶部长人都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女秘书白我一眼说。</p>

“可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叶部长说上话呢？……”我急得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p>

“你这是白费心机！你以为叶部长会认真听你讲吗？实话告诉你吧！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派来的业务员，我每个礼拜把你们的宣传册拿去卖废纸都能卖几十块钱呢！看你人长得老实，不妨劝你一句，你别再来这里浪费时间啦！”</p>

“啊！这样吗？……”我呆了。</p>

“那应该哪样啊？”女秘书又白我一眼，从文件柜里抱起一摞资料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你要是无事可干的话，就继续呆在这里吧！”说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p>

我闷闷地从市政府大门走出来，却没看见林梦瑶，也没看见停在门外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哦</p>

“她真生气了么？为了电影剧情中的姐姐和妹妹的问题？！”我颇感惊讶，这事也值得她动气么？女孩啊女孩，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难以猜透！</p>

我立在市政府门外，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橙红的斜阳横过街道，地面上一切事物的影子都被扯长了，太阳的目光有些冷淡下来，树木密集的枝叶在街面上投下斑驳疏离的影子，怪异而且杂乱无章。</p>

手机铃声突然将我惊醒了，我慌忙从黑色肩包里翻找，越急越不容易找着，好容易找着了，按了接听键，就听到手机那头是不耐烦的声音。</p>

“**！你在搞女人吗？半天都不接电话！”钱多多在手机那头扯着嗓门喊道。</p>

“你以为女人很好搞吗？”我捉住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往街上走，“我在上班啊！老大！”</p>

“鬼相信你在上班！一听就知道你在大街上！”钱多多道。</p>

我朝巴士站方向走去，解释说：“一言难尽啊！兄弟！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p>

“既然是一言难尽，那咱们就从头说起，你下班后到我这里来吧！”</p>

“怎么？听你声音好像有对劲呐？遇到什么麻烦了？”</p>

“不过是一点小麻烦。”</p>

我预感到应该不是小麻烦，可能恰恰是大麻烦！我也不清楚为何有这种预感，但凭我和钱多多这么多年的了解，我很相信我对他的预感！其实，钱多多这个人很简单，虽然混在复杂的黑道，他的性格却很简单，这就如同黑与白，是与否，yes ro no这么简单，分明得一目了然。</p>

“到底怎么啦？”我问。</p>

“少废话！来了再讲！”钱多多不耐烦道。</p>

“那好，我现在就可以去你那里！”</p>

“最好！想喝酒吗？”</p>

“想喝！”我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心里也是烦烦，不知道是因为工作不顺利，还是因为林梦瑶的毫无来由地耍性子？</p>

“你坐车直接到新外滩，到了给我电话！”钱多多说着挂了电话。</p>

我上了一辆开往新外滩的大巴，坐在座椅上我就想，什么叫心有灵犀？一听对方的语气，哪怕是通过光缆传过来的声音，你就能感觉到对方是快乐还是烦恼，这就是心有灵犀！什么叫朋友？当你想喝酒时，他即使不想喝酒，也愿意陪你一醉方休，这就是朋友！</p>

我跟钱多多是大学同学，我们读大一时就认识了。按道理说，我一个老实本分一心钻在书里的呆书生，跟一个成天翘课跟一帮社会混混搅在一起的不良青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事儿，可是，我偏偏就跟钱多多结下了深厚的友情！</p>

那时候简媜还不算是我的女友，虽然我在高中时就认识她了，但那时候完全是我的单相思，高中三年我暗暗喜欢了简媜三年，后来，填报考志愿时，我几乎是复制了简媜的报考志愿表，为的就是能和她考入同一所大学！</p>

到了大学里，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向简媜表白，我没有过多地去想，万一我表白了简媜拒绝了怎么办，想得最多的是，如果我再不表白，在这个恋爱的摇篮里面，她很可能被别的男生捷足先登了，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终身遗憾！</p>

在男女事情方面，钱多多比我早熟，而且，他人比我活泛，总是他帮我想出一系列好点子讨得简媜的欢心，可以说我能追到简媜，钱多多功不可没。作为回报，我也经常帮他一些小忙，比如他要翘课到网吧打cs或者玩穿越火线，这个时候我就会在老师点名时，替他答到；即使是他需要我为他替考，我都会义无反顾。</p>

怎么说呢？我欣赏他的仗义，如果我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被人欺负，他准会替我出头。至于钱多多欣赏我什么？为什么愿意跟我交朋友？这个我至今都不明白。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好兄弟！</p>

车窗外，太阳慢慢西斜，天地间渐渐黯淡了下来，午后明丽的色彩已不复存在，这就像青春，那些美好的时光，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就离得我们很远很远了，令人徒感伤悲。</p>

这些年，我在这座城市里过活，酸甜苦辣咸样样都品尝过，在每个失意的时刻，总有钱多多、宋建国这样的朋友在身边。记得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刚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时候离钱多多被勒令退学都两年，退学后他仍旧天天跟社会上那帮人混在一起，身上也没钱。</p>

有一次，钱多多买了一油饼，他从中撕开，分为两半，我和他一人一半。我们坐在天桥的栏杆上吃饼，钱多多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油饼，一边对我道，除了女人，剩下的东西我都可以和你分享！这个镜头我至今记忆犹新，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好温暖。</p>

在新外滩一站下车后，我给钱多多打手机，他告诉我吃烧烤的具体位置。</p>

我赶到路边那家露天烧烤摊时，天色已经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钱多多穿一件黑底带白色骷髅图案的短袖t恤，背对着我一个人坐在许多桌子的旁边，几缕夕阳斜在桌椅上，这个厚实的背影突然间显出几许孤单来。</p>

“你脑子灌浆糊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搞不定？！要不要我亲自提着刀去砍他啊！一群饭桶！”钱多多对着打手机在吼，没注意到我的来到。</p>

“**他大爷的！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他是这么讲的？！……**他大爷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他！雷子，你晚上带几个兄弟在路上堵住他，削掉他一只猪耳朵当下酒菜！”钱多多一手拿手机，一手捏香烟。</p>

等钱多多挂了电话，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哎！大老远就知道你是混黑社会的！”</p>

钱多多扭头见是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别管黑社会还是白社会，一个字都是混呗！”说着将一盒白色万宝路和打火机丢在到我跟前。</p>

我抓过那万宝路，甩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抓过火机点着，吸了两口，大概是很久没吸烟的缘故，我猛地呛了一口，嗓子眼里便有了一股苦涩的味道。</p>

“瞧你那点出息！”钱多多笑我说。</p>

桌椅那头，铁皮烧烤炉上拂过来一阵阵烤鱿鱼的味儿。</p>

我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笑着问钱多多：“你点的鱿鱼吧？我算是明白了，最后还是你了解我，嘿嘿……”</p>

我这个人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特色的，有人喜欢闻汽油味儿，有人喜欢闻油漆味儿，而我特好烧烤鱿鱼的味道，想想新鲜嫩肥的鱿鱼在明火的烤制下，一点点变得焦黄起来，口水都忍不住要流出来呢！</p>

“难怪你越长越像鱿鱼！”钱多多叼着香烟，睃我一眼，“给你点了十串，不够你自己再要！”</p>

我突然发现少了小丽，忙问：“她呢？还没到吧？”</p>

“到什么到！她到不了啦！”钱多多说着猛地吸了一口香烟。</p>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p>

“分手了！”钱多多将香烟屁股摁灭在白瓷烟灰缸里说。</p>

我以为钱多多在开蹩脚的玩笑，一看他的神色才知道他是说真的，我愣了半响，才问：“怎么会？你们十月份不是准备结婚了吗？”</p>

“还结个卵啊！人都跑了！”钱多多看我一眼道，又点了一支香烟吸了起来。</p>

“不可能吧？！小丽不是那样的女孩呀！你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都过来了，从来没见你们发生过大的争执……”</p>

“那你说她是什么样的人？”</p>

“她很爱你啊！”</p>

“她爱我吗？”</p>

“难道不是吗？”</p>

“人家现在傍上官二代了！想做官太太！”钱多多大声说，说着将脸扭向一侧，目光看向烧烤摊，用力吸烟。</p>

烧烤摊的老板正在埋头做烧烤，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腰上的白围裙乌漆吗黑的，肩上搭的那条毛巾也是脏兮兮的，他一边用手翻转着烤炉上的鱿鱼、羊肉串、猪肝等东西，一边还时不时抓过肩上的白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p>

“官二代？怎么回事？”我睁大眼睛问钱多多。</p>

“你不相信吧？连老子都不相信！可这就是事实！”钱多多的嘴巴猛咂了一口香烟，将剩下的半截突然扔到地上，用皮鞋底狠狠地碾着，然后冲烧烤摊上喊：“喂！你们是烤羊肉串，还是烤全羊啊？！”</p>

烧烤摊上的师傅抬眼看了钱多多一眼，笑道：“好了，好了，这就好了！”</p>

“再磨叽老子不吃了，你烤给自己吃吧！”钱多多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咕哝了一句道。</p>

方才的话题被迫中断了。</p>

钱多多冲烧烤摊上喊：“再给我拿十瓶‘青岛’！”语气里含着一股怒气。</p>

“十瓶？喝得完吗？”我说。</p>

钱多多瞪我一眼道：“喝不完也得给我灌进去！反正你五瓶我五瓶，老规矩，什么东西我和你都得分享！除了女人！”</p>

“好好，分享，分享，舍命陪君子了！”我说，前天晚上和林梦瑶吃串串香，三瓶就差点把我给放倒了，现在要喝五瓶，今夜非醉不可了！</p>

“来啦！客官！”这时烧烤店的两个伙计将啤酒和先烤好的鱿鱼送了上来，十串鱿鱼搁在一个铝制托盘里，焦黄油亮的，辣椒粉的气息很刺激鼻腔，也很刺激食欲。</p>

“我们先吃吧！”钱多多说着先开了两瓶啤酒，往玻璃杯里倒酒。</p>

我说：“也好，边吃边聊！”</p>

就这样，我和钱多多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始喝上了。</p>

接连着干了三杯之后，我看了一眼钱多多道：“说说吧，你和小丽的矛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

钱多多放下酒杯，揩了一把嘴说：“一开始是因为我认识了一个女孩！”</p>

“怎么？你玩三角恋？”</p>

钱多多没接我的话，继续说：“那次我和几个弟兄去酒吧玩儿，见几个酩酊大醉的客人在调戏一个酒吧女服务员，当时我也喝多了，一时兴起，出面替她摆平了，临走时她把手机号码留给我了，说改天请我吃饭。”</p>

“我知道，其实你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对吧？”我说，我知道钱多多不是一个非常好色的人。</p>

“还是你了解我！”钱多多又点了一支香烟，边吸边讲，“后来，我只陪她吃过一次饭，逛过一次街，再后来我又去过那个酒吧几次……”</p>

“你喜欢上她了？”</p>

“喜欢——我也说不清楚，”钱多多吁出一长串烟雾，“她是很可爱的那种，我是想把她当成妹妹的……”</p>

“我明白你的感受，感情有时候是不好划清界限的——那她喜欢你吧？”</p>

“不知道，她说跟我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有几次她下夜班，都让我送她回家的。”</p>

“老大，你很有男人魅力哇！”我想调解下气氛。</p>

“魅力个毛！”钱多多扔掉烟头，瞪我一眼。</p>

“那小丽怎么知道的呢？”</p>

“活该倒霉！那次我陪她逛街，恰好被小丽撞上……”</p>

“即使这次没撞上，下次也会撞上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p>

“靠！别说这没用的！现在我应该怎么做？”</p>

“要我说，你得快刀斩乱麻，赶紧和那酒吧女断了来往先！”</p>

“还用你说，那次逛街被小丽知道后，小丽跟我大吵了一架，我晚上就打电话跟那女孩说我们不可能，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很爱我，我不能辜负她，她一听就哭了。她哭着对我说，她以后不会再和我联系了，还说祝我幸福……”</p>

“那应该问题不大呀？你给小丽解释清楚就是了嘛。”</p>

“本来事情没这么复杂，那晚给那女孩讲完电话，我就向小丽打过保证，保证今后跟她再不来往！小丽也原谅了……”</p>

“这不就解决了嘛，女人一般都比较宽容男人的！”我说。</p>

“可从今天下午开始，这个问题就变复杂了！”钱多多顾自端起一杯酒，一仰脖子倒了下去，伸手擦一把嘴角，“那女孩今天下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短讯，说她很想念我，无法彻底把我忘记！正好那时我的手机忘在家里了，那条短讯自然就被小丽发现了！”</p>

“这是说不清楚了……”我说。</p>

“是啊！下午我回家取手机，我一打开门，小丽就跟疯子似扑上来，对我又撕又抓，看看！这都是她的战利品！”钱多多侧过脸，让我看他脖子，他竟然看起来有些委屈。</p>

钱多多平素怕过谁？！恐怕被道上的人砍上几刀，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但此刻他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委屈。我突然想起了林梦瑶，下午在市政府门口她突然无缘无故地生气，又不辞而别，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有点委屈，问题是我还不知道我错哪里了！我叹声道：“惹谁都可以，千万惹女人啊！兄弟！”</p>

钱多多继续说小丽：“她哭着说原来她才是那个傻瓜啊！说我跟那女孩合起伙来在欺骗她！说我上次对她的保证是在做戏！说我和她一直都背着她在暗度陈仓！”</p>

“小丽可能真是误会了！”我安慰钱多多说。</p>

“是啊！本来就是误会！听她那么一说，我当时也很气！我说一条讯息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官二代’有事没事就给你发讯息啊？！”</p>

“什么？还真有这事？”</p>

“很可能啊！她说那个‘官二代’是她在回老家的汽车上认识的，还说她之所以把手机号码留给他，是为了给自己挣提成，他们奶茶店老板说了，拉来一个顾客可以得到顾客消费额的百分之三十。结果，那个‘官二代’还真是经常光顾她那个奶茶店，还深更半夜给她发这样那样的暧昧讯息，有一次正好被我看到了，我特来气，你猜她怎么说？”</p>

“小丽怎么说？”</p>

“她说这是联络跟顾客之间的感情，要不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光顾她的生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