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规矩、文化（2/2）

无关做买卖的能力，关键是武力问题。秦商、晋商子弟人人习武，这才有了在外安全的保障。没有安全保障，商人做的不是买卖，是送死。在个人武力方面，浙江人差了一些，在起跑的位置上落了一些。</p>

当天下真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候，也就是浙商开始发力的时候。而眼前这世道，县城里还好说，野外稍不注意，一个外地人就会被地方豪强给阴了。</p>

梁梦龙的抱怨，赵期昌只是笑笑，他更觉得这是梁梦龙的一种嘲讽，嘲讽潍县地方豪强欺软怕硬。</p>

饮一口茶，赵期昌笑道：“我等没心思瞎折腾，地方乐意被我等折腾，那就折腾折腾。莫非，乾吉兄绝对有问题？”</p>

梁梦龙点头：“有一些吧，我等过于滋扰民生。如今眼前正是农忙时，地方上白日在地里已够劳累，夜里又要来军营申报核查。若场面大了，传出去可不是好事。毕竟眼前是农忙，按规矩衙门都是要封门的。”</p>

赵期昌挑眉：“是这样，可人家都不嫌忙，我等吃俸禄办事的人，又何必怕什么忙碌？兴许，人家只是借咱的威风，敲打敲打这类外人。”</p>

这一点梁梦龙认同，很多地方豪强是明知故犯，将周边外地人送过来，有的因为对方反抗而强绑了送来，可能真的只是要找一个借口展现展现地主东道的权威。</p>

赵期昌继续说：“不管他们图的是什么，只要我等立足安稳，不做那要挟百姓、良善之事，有司得知，也不会过于苛责。”</p>

什么是权，能管人就是权。军队出营就如同猛虎下山，抡着刀子站在一旁就是威慑力，这就是权。很多军队被放出来办差，就跟跌进粮仓的老鼠一样，什么都要啃啃，吃饱了还要啃两口木箱子换换口味，什么事情该干不该干都要干一边，有的纯粹就是为了尝新鲜。</p>

别人怎么做赵期昌不管，他可不愿意下面人胡闹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抵达潍县快三日以来，还没闹出什么军士强买强卖，吃饭不给钱之类的闹剧。</p>

有的军士到了外地，明明知道不该这么做，也知道军法的严峻，就是干一些吃个包子不给钱的傻事情来。不是给不起那个钱，纯粹就是想体验体验横行霸道的特权，仅此罢了。</p>

谈话间，又有一人进来受审，双手被反绑着，看其衣着似是士子，梁梦龙见了又不得不挥手，示意帐中军士上前解去绳索。</p>

这人倒是个硬脾气，躲着不让解，昂着脑袋叫道：“尔等借机欺压乡野良民，到底是何用心！不给学生一个说法，明日学生就去府里擂鼓喊冤！府里不做主，就去省里，还不做主学生就到京城去，在那承天门前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擂响天家登闻鼓！”</p>

承天门即**，门侧设有登闻鼓，允许百姓从左右长安门进入，擂鼓诉冤。等于最高信访部门，按例擂响后皇帝要亲自询问。我大清后，就取消这类干扰皇帝理政的措施……</p>

梁梦龙见了也不恼，问：“你即自称学生，可有功名在身？”</p>

“学生潍县秀才周是问也，阁下何人？”</p>

梁梦龙略略拱手，笑的淡然：“区区不才真定梁梦龙，一举人尔。”</p>

周是问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足足小他十几岁的梁梦龙，突然长叹一声：“让先生见笑了。”</p>

梁梦龙提笔，道：“周生即有功名在身，为何也被乡野豪绅绑送了来？”</p>

先生，即前辈的意思，你比我先生你岁数比我大的意思，是士林中对前辈的称呼，也是对有才能的人称呼，并不只拘泥于科举功名。可一个快三十岁的秀才，对上十九岁的举人，前途很明显的摆在面前，周是问不称呼一声‘先生’，等于是和自己名声过不去。</p>

既然前辈是先生，那前辈称呼后辈就是‘生’，某某生就是如此来的。这个‘生’是敬称，也是一种略称。这也是‘生员’‘童生’一次的来源根本，生，也表示未来的栋梁之材，充满生命力和可塑性，区别于普通人。</p>

所以梁梦龙先根据周是问的衣着打扮以平等的称呼‘你’来称呼，而不是上位对下位的‘尔’，其后得知对方有功名，又以前辈身份称呼周为‘周生’。</p>

‘你’与‘尔’之间，缺的只是一个‘亻’罢了，这一缺可是根本性的。如犬戎从犬、北狄从兽、南蛮从虫，都是蔑称。而与华夏同源同种的东夷，则有个人字在其中。</p>

东夷是凤文化的起源，黄帝之子少昊治理东夷时崇鸟，各部以鸟为氏，各官以鸟为名，图腾也是各种鸟。而此时的大明，朱家皇帝自诩祝融氏后裔，军旗是朱雀团纹朙字战旗，国家图腾可以说是鸟，而不是龙。</p>

龙什么东西，只是天子的专门坐骑，是被天子御使的东西。就跟武官御使猛兽，文官御使禽鸟一个道理。只是引申后，成了代表天子的东西，进而由只能由天子驯服的恶兽，成为了祥瑞之兽。</p>

所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就是周易中骂纣王是龙不是什么圣德天子天下共主，指纣王跟龙这种恶兽一样邪恶，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自然姬周起兵是正义的。</p>

龙战于野，就是跟恶龙交战于牧野，其血玄黄则是恶龙的结局，那就是纣王**而死，被烧的黑漆漆，肉都被烤熟了泛着金黄……</p>

所以不要觉得‘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很装逼，这八个字只是惜字如金的古人对殷商政权的讨伐，兼战争走势以及结果如何。</p>

扯得有点远，可文化就是如此深厚，规矩就是如此繁多，每一样规矩都有典故在其中。不搞明白，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笑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