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雪与血上（2/2）

徐承贞这才翻身下马，领着家丁阔步入营，拖着长长披风，步伐轻快急促，显然很着急或者心里不痛快。</p>

张茂大帐，赵期昌随后进来，见了徐承贞阴着的脸蛋，只是拱拱手见礼，徐承贞扭头望向他处，故作不视。</p>

张茂轻咳两声，左手捏着公文，赵期昌上前接住，就听张茂说：“也没什么大事，营中团练、后来军余等辅军，今日一并裁减勒令归家。”</p>

这还不是大事？</p>

现在谁愿意这么离开？</p>

赵期昌抖开公文，上下扫着，问题很大。朱应奎勒令左右两军裁减后续补充的辅军，每人拨发三斗军粮作为遣散费用以示酬谢；另外，后续后勤补充取消，赵鼎明失业了。</p>

“岳父大人，营中军余二百三十六人，遣散军粮需七十一石。而营中军粮有一百五十石，如此一来余下二百弟兄，余下八十石可支六日用度。”</p>

赵期昌将公文还给张茂，低头说着：“若五日内不撤军，弟兄们可就断顿了。”</p>

张茂以己度人，抬头，不紧不慢问：“三郎的意思呢？”</p>

徐承贞也扭头瞥一眼赵期昌背影，眼眸一缩泛着笑意，好大胆的小子，竟然想着喝兵血，还要喝乡里人的兵血。传出去，这家伙名声就毁了。</p>

赵期昌道：“军粮还要再准备一批，若用不上就归库，若用得上也省的到时乱了方寸。”</p>

徐承贞心中诽谤两句，低着头看自己的靴子。</p>

张茂缓缓点头：“老夫也是如此做想，这裁减辅军一事三郎即刻去办，别让下面弟兄离心，也别让卫里丢脸。”</p>

这是个大肥差，每人扣个三五升米，也能抠出近十石的油水。</p>

赵期昌拱手抱拳：“下官领命。”</p>

转身离去时，就听张茂对徐承贞道：“待本官手书一封，劳烦徐指挥使带回中军朱公处。”</p>

帐外立着的小鼓前，赵期昌走过来时，鼓吏迎上来拱手：“小爷有吩咐？”</p>

“嗯，召集鼓，将下面头目传来，咱有话要说。”</p>

“得令。”</p>

鼓吏、书吏都是张家人充任，粮官、典军官都由赵期昌兼管充任。</p>

鼓声三通后，军中大小头目都聚集在周边，在山下遛马的陈明理也领着一帮子暂编军官抵达，近五百人的营中有包括什长有七十多名军官，来这里的最低一级是小旗什长，至于伍长军中有近一百个。</p>

一旁牛车上，张祖娥坐在车辕上晒太阳，盔甲遮掩下，大大方方看着赵期昌传令。</p>

赵期昌看了一眼，这些人中哨官、旗官、什长层次分明，数目也对得上编制，便开口：“诸位也都瞧着了，下了这么大雪山里的倭寇也是人，躲不了多久。卫里的提留粮也不多，要省着。毕竟开春时，班军番上京畿时还要费五千多石。这里节省一点，轮班的弟兄也就能多几天温饱日子。”</p>

一片嗡嗡议论声，赵期昌沉着脸不言语，目光盯着几个动静颇大的，没几时这些人就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赵期昌。</p>

晾了这些人几个呼吸，顶着黑压压一片人的目光压力，赵期昌面不改色：“咱登莱道台朱公也是卫所出来的，知道咱卫里人苦。所以大伙离开时，朱公仁厚，每人派发三斗遣散粮。公文就在大帐里，确确实实的三斗，若不信我赵期昌，我取来给大伙看看。若都信我这个人，咱就分粮走，乘着日头好早早把事情办了，诸位弟兄也好回家，让家里人吃顿白米饭。”</p>

这几日这些人都没吃下三斗的粮，能给遣散粮就已是难得的仁厚仗义了。这个是军粮，是大白米，三斗军粮能换一石左右的麦子或更多一点的杂粮豆类。</p>

谁敢检查公文让赵期昌难堪？</p>

山民与卫里打交道的时间多着呢，更何况这里除了他们，其他的不是卫里的捕倭军就是卫里军余，上百名山里的团练也不好发作。</p>

赵期昌领着这帮人去自己储粮营帐，张祖娥又悠闲自在的看景色。对登州卫辖地内而言，这么大范围，如此深厚的雪，实在是少见。</p>

与张茂交谈片刻的徐承贞出来，瞥了一眼张祖娥，目光多留在她身边夏折柳身上。他舌尖舔舔下唇，步子悠闲缓慢离开，只为多看几眼。</p>

赵期昌分粮时又有了麻烦，这帮辅军什长、旗官、哨官竟然很热心的要帮麾下弟兄领取遣散粮，赵期昌怎么不理解这帮人心里小算盘。三斗变成两石，都是这帮人难得的仁厚了。</p>

一帮辅军军官真的是自以为有资本，可他们真有什么？手里真捏着人心，早就转入正军体系了，辅军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使用才编成的辅军。</p>

狐假虎威糊弄下面人，将下面人损失的原因归结到上头，转移怨气什么的都是自古以来的传统。</p>

这些人的权威来自于卫里，赵期昌怎么能让这些人如愿？得罪就得罪了，这帮人心里有鬼也不敢鼓动下面辅军闹事情。</p>

赵期昌亲自拿着四方木盒给前来领粮的辅军发粮，一盒一斗。</p>

“三爷仗义！”</p>

辅军汉子一声声发自内心，红着脸似乎不冷了的面容，才是赵期昌想要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