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家家的难处（2/2）

中左千户所的军官想尽法子能迁出的迁出，能逃的也逃了，于家日子艰苦倒也在山野间开垦，繁衍壮大。</p>

可这一代人开始，于家发展实在是有些快，家中嫡系子弟连着分家弟子不在山里忙着干活在石头里刨食吃，竟然都在卫里武学、文学里就读。这钱，哪来的？</p>

所以于家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来钱路子，或者是与蒙山有染，干些剪径、帮人销赃事情；要么与私盐买卖有染，这东西沾上就是砍头抄家的大罪，惩戒这么严重，如此大的风险自然有对得起风险的利益。</p>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矿产，山里多矿这是常识。</p>

可朱应奎再三分析，不认为于家敢涉足私盐买卖，这东西地方上查的很严，尤其是对卫所军官查的更严。至于矿产，山东地面的确有不少黑矿，可登州、莱州一带市面上的矿石来源没什么变动，价格、产量也没什么大幅度波动，几十年没多大变化。</p>

所以，朱应奎断定于家与蒙山马贼集团有染，甚至与白莲逆匪有染。</p>

白莲教，朝廷眼中这帮人比私盐贩子还要可恶，因为这帮贼子一直谋逆着，想着推翻大明朝。逮到、发现白莲逆匪的线索，必然是大功一件。</p>

可抱歉，朱应奎对这个大功没想法，真的没想法。山东文武几千人，难道都是瞎子看不到白莲逆匪？有心人都看的着，就是不想生事情惹麻烦。</p>

不是白莲逆匪多强大，而是这帮人已经与山东各行各业有着密切联系。除非将山东人杀光，否则就别想彻底剿灭。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又是一场波及数省，打来打去只会糜烂地方的亏本仗。</p>

另一个原因在官场，你能耐能抓到白莲逆匪的线索，那所有的同僚、上司、前任官员怎么办？一个个都是瞎子？还是说他们渎职，辜负朝廷、君上的信任？</p>

朱应奎就是在等，等于家，或者是自己猜错了，等其他人给他一个答案。所以他不着急，他可以慢慢等。</p>

可这场大雪，也搅乱了他的计划。大雪封山，还搜什么搜，山里潜匿的人根本活不下去，要么冻死要么自己出来。而且是短时间内见效的事情，他想从容等待，可天意如此，是天意不允许。</p>

他真的不在意是谁宰了那个小混蛋，他只想将这个难关度过去，然后安安稳稳当官，吃皇粮，过自己悠闲日子。</p>

如果可以，他也可以不做官，可他没选择，他是锦衣卫籍。他不能广大门楣，自己的后代只能吃锦衣卫的饭，这口饭实在是不好吃。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你不想吃想吃别的行业，抱歉，亲军都督府不允许。</p>

“天意呀……”</p>

感叹一声，朱应奎关上窗户，醉醺醺躺在窗边的炕上，和衣而睡。</p>

杨家店，因为大雪问题，驻扎在这里的张承翼无法去虎山营与家人团聚。</p>

雪地映照显得火光更为明亮的夜里，张承翼披着薄被，在营中空地火堆边守夜。他所率的备倭城一部捕倭军，被编为守营辅军，守夜、做饭的事情都归他们。</p>

左军大帐里，戚继光也裹着被，坐在木板床上，在摇曳油灯光线下，手里拿着一页纸看着。这张纸质地很好，纸面右侧的还有‘西官厅箴’竖着的四字，是印刷时印上去的。</p>

中枢各衙门，地方各衙门的公文都有这种标明公文来源的印。武宗正德皇帝设立的东西两官厅总领天下军务，是夺权兵部后，重组五军都督府职权的一项特殊时期设立的统军机构，类似军机处、总参。</p>

从纸张质地来说，中枢衙门的纸张自然是极宝贝的，在外面想买都没得买，是宫里下属机构制造、印刷的上乘货色。</p>

看完这页质地精良如同羊皮的纸张，戚继光长呼一口浊气，将纸张装入楠木长匣中。合上盖，戚继光闭着眼睛思索。</p>

于家那里忙着一团糟，朱应奎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与他戚继光没多少关系了，白石墩原来的管事百户与墩军逃亡一件事，终于在朱应奎的帮助下圆满解决。</p>

至于倭寇潜匿，他的失察、渎职之罪就是一句笑话，倭寇分明是突然杀来的，卫里沿海设立的墩军虽然没起到警戒效果，可也全员战死报国，与卫里管事的他，有什么关系？</p>

现在他唯一紧张的就是倭寇问题，只有逮到或杀死所谓的倭寇，他就真的完事了，可以过个安稳的年。</p>

过了年他才十七岁，报国这类的事情距离他很远。赶二十岁前生个儿子，他才能不顾一切去报国。戚家人丁不盛，这是他父亲最后的遗愿。</p>

可这场雪实在是让戚继光不高兴，蹭着吃公粮，多难得的机会啊。</p>

戚景通一生廉洁，戚继光看来有些死板了，应该变通变通。弄得他这个当儿子，险些让婚礼、家丁吃喝两重大山将他压死。</p>

而虎山，饺子已经吃完。</p>

新的问题摆在赵期昌面前，张茂两口子久别重逢自然要睡在一起，营中本就营帐紧张，哪有多余的地方安置张家家眷？就连赵鼎明、王文泽也要跟着他们带来的辅军去下面挤大通铺过夜。</p>

实在是没法子，已经被粮食装满的大帐里，只能再铺上一层草束睡人，由他睡。至于他的小小床位，已经被张祖娥和一大一小两名侍女占据。</p>

油灯中火苗跳动，帐中光线也跟着跳、晃。</p>

仰躺在草束靠枕上，赵期昌看着这段时间墩里发展报告与家中粮食度支情况。</p>

这场大雪意味着什么，赵期昌也明白，公然抱团吃公粮的机会马上就要到头了。</p>

看完后只是轻叹一声，家中粮食储备还是不容乐观，加上他后续的俸禄补充，家中年关前就要彻底断粮，四百多口人断顿……</p>

扭头看一眼自己的床铺，一大一小两名侍女防贼似的将张祖娥夹在中间，还不时低语着什么。</p>

另一侧，帐门处庆童盖着被子，头上遮着斗篷安静入睡。</p>

希望不要有夜里打呼噜、磨牙、说梦话之类毛病的人，营中什么人都有，他已经受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