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涝湖中清澈的仙水也被染成殷红，闪着粼粼绯红，成了一目血湖。湖中偶尔跃起几条仙鱼，却也是满眼血红。

梅恒子已经离去，诺大的镜山之巅没有一个生还者，阴森冷清，仙风吹成怨气，韶光亮成幽光，生机只剩死气，遍体横了不下四十具尸体。

除了玄青，其余都死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见到一个人拿着莫名其妙的棍子莫名其妙地被他杀掉。

在涝湖边上有一滩用肉泥做成的坟堆，坟堆前插着一根长棍，棍上缠绕的浑厚魔气渐渐变得稀薄。

这件骇人的屠仙事件很快传到了天尚耳中，天尚坐在泯栾仙叱殿中，闻之大怒，一股热气上脑，抬起手，重重砸在旁边的亚当木矮桌上。虽说矮桌是由最坚硬的亚当木制成，但是天尚的这一掌实在是愤怒，居然震得矮桌咯咯作响，过了一会竟直接散了架。

殿下众仙家见此个个低头屏息，大气不敢出。

为了保全仙族的颜面，天尚下令封锁镜山与屠仙的消息。但心中的怒火无论如何也不能平息，坐不稳，便站立起来；站也不是，只好背身来回踱步。踱了几回，转头问此事是何人所为。

玄漫上前一步，作揖答道：“回天尚，此事由梅恒子所为。”

“梅恒子？”天尚眉头一皱，“此人是何来头？”

“回天尚，此人原本是凡间的凡人，后被玄青选中开始修行，刚过一年，他家惨遭灭门，在修行中的梅恒子被愤怒和仇恨带入歧途，走火入魔，不知从何获得一柄神器，嚼天棍，就是用它屠了镜山诸仙。”

“嚼天棍？”天尚闻之顿觉不妥，嚼天，岂不是嚼我？“那神器现在身在何处？”

“回天尚，梅恒子不识此物，只当是挑水用的棍子，屠仙过后将它插在了涝湖边上。”

居然神器当成废器，天尚冷笑一声，魔族？本以为是乌合之众，没想到竟敢在我头上动土。他拂袖一挥，厉声喝到：“玄漫听令。下界前往捉拿梅恒子，并将其与嚼天棍一同带回殿中！”

玄漫单膝跪地，左手抚膝，右手撑地答道：“遵！”

离开泯栾仙叱殿，玄漫有些疑惑，觉得此中定有蹊跷，却不知究竟，迟疑片刻，提起风月长刀，又召集了三千精兵，准备下凡去捉拿梅恒子。

梅恒子自家仇得报，恍恍而过，今日息于涧泉，明日憩于缓溪，悠哉游哉，心里却空空如也。原本死死压在心底的是家仇，是非杀玄青不可得愤怒，这仇恨在几天前得到释放，心里自然空出一大块无法填补的空白。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林中，见着四周林立着高大树木，空气新鲜，心情不禁愉悦，抬头望见不远处有一小溪，潺潺清水自高处缓缓流下，便信步走了过去。

梅恒子在吴县附近的小村庄长大，全村不过近百人，家庭和睦，邻里友好，与村庄一起与世无争，只是这成魔之后，性情大变，喜好杀戮，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一年前，父亲得了重病，全身起满水泡，黄豆大小，碰之不得，身体也无法动弹，求医无果，只好躺在床上，睁眼发呆，吃喝拉撒全靠家人照顾。

梅恒子素来孝顺，见父亲被病痛折磨成这副模样，心痛不已，又无可奈何，在半夜惊醒，擦去额上的汗水，轻轻走到父亲病榻前，搬一小凳坐下，注视着合眼休息的父亲，心疼地抚摸父亲苍白的鬓发。

父亲劳心劳肺养育我，此时我应舍命报恩，却无能为力。梅恒子两眼黯淡，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走出房门前又看了父亲一眼，悄悄带上门走了出去。

屋外皎月晃眼，月华洒在地上，洒了满地的悲凉，竹影和风而动，起了一支哀舞。星光虽然因为明月的耀眼而显得有些黯淡，但依然挡不住漫天繁星点出一幅唯美凄凉的巨画。

他抬头仰望冰冷星空，目光缓缓掠过，却定在了一颗最耀眼的白星上，那白星竟不被皎月影响，依然灼灼闪亮。

不知为何，有声音在他心中轻语：在此以北十里处，有一尊神像，乃天上仙人所化，非常灵通。明日你前去祭拜，便可保你家人安康。

他察觉是那白星所诉，大喜，宁可信其有，于是朝那白星行了跪拜之礼后，匆匆进屋。

翌日，天未全亮，家人依旧沉寐，梅恒子背上包袱，出门前又望了父亲一眼，悄悄上路。路并不难走，在晨晖下可见绿草长出的一条平坦小道，也许是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加快步伐赶路。

一个时辰后，果然见到了一尊神像，高约八丈，通体洁白，面慈目善，稍显丰腴，纶巾凤翎跃跃欲飞，手中执一长刀，刀柄长约七丈，刀身一丈，刀面广阔，刀背有六环齐锁。

梅恒子见此有些惊呆，想不到这深山老林中竟会有如此神气的神像，慌忙放下包袱，取出果蔬，置于神像脚下，稍整衣冠，闭目凝神，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仙人高高在上，请你佑我家人安康。父亲年事已高，请帮他祛病除痛；母亲善良淳朴，希望她余生平安…”

心愿许完，三拜神像，睁开眼后，他发现神像竟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着实被眼前景象吓到，“哇”一声尖叫，他跳起来向后撤了几步，，惊恐不已，却见神像含笑而视，才壮胆停下脚步，躲在一颗树后，惊恐又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神像。

神像并不恐怖，不像阿鼻道修罗那样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无限可怕，洁白的面与身显得非常和善，飘起的胡髯又白又长，更是添加了几分善人气息，此刻慈目半张，嘴角微翘，慈爱地看着渺小的凡人。

神像在高处俯视下来，见他颤颤巍巍地缩在树后，左手化掌竖起，右手拇指缓缓碾过其他四指后，和食指捏在一起，在空气中划了一道符咒，开口说道：“年轻人，我知道你所求何事，念你一片赤诚，我会保你家人安康，但有一条件，你天资聪慧，是凡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要你随我修行。修行一年，父母安康无病痛；修行五年，姊妹成长无忧虑；修行十年，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但是修行期间，你不得回家。修成半仙后你方可离开，如何？”声如洪钟，震得他脚下的土地一片颤动。

闻神像此言，梅恒子真是感激零涕，得到仙人指点，恨不得一辈子在他身旁修行，修成得道高人，好保家人平安。他顿时泪流满面，感激涕淋，双膝跪地，大拜神像：“仙人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神像微微一笑，拂袖一挥，赫然挥出一朵祥云出现在他面前，“即刻出发！”

他擦去眼泪眼泪，爬上祥云就随神像而去，回头朝家的方向望了一眼，来不及和家人告别。没想到，竟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了。

梅恒子摇头苦笑，走到溪边，见溪水淌净透亮，波光粼粼，水中游鱼清晰可见，连水底的卵石覆的薄薄青苔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喜，撸起袖子，准备以清澈的溪水灌脸，洗去心中脑中残留的瑕斑，刚俯下身，在清澈的溪水中看到了天空的倒影，千军万马遮天蔽日腾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