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她（1/2）

休整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再次陪着空谷来到了那块大岩石上，这时虽然没有太阳挂在半空，也没有弯月挂在夜空，但是钻石般闪耀的星星布满了夜空。她跟我提起了那个令她恶心至今的夜晚——我睡掉了她的那个夜晚，讲起了有关她的事。

那晚，我做贼心虚地逃跑出房间后不久，空谷也穿上了她的衣服，走出了我的房间，回到了她的房间。在走回去的路上，空谷的大脑一片空白，内心空荡荡的，身体轻飘飘的，双目无泪而茫然，她能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靠的不是双眼而是习惯。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空谷呆坐了许久，而后哗啦啦地哭了出来，心里很无奈、很委屈、很悲哀，无奈是因为已经被我睡掉了，委屈是因为好心好意地照顾我却被我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给侮辱了，悲哀是为自己今晚的遭遇而悲哀。

哭了好久，哭累了才停止了哭泣。泪水帮她缓解了一些悲哀后，空谷恢复了些思考能力，但想到的却全都是我睡掉她的场景，每一片场景让她深深地感到恶心，恶心得都快要吐了，这对她来说是强烈地侮辱，不仅是肉体上的侮辱，更是精神上的侮辱。

于是，空谷立刻洗澡，狠狠地搓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肤，狠狠地搓掉自己身上的恶心，但不管怎么用力搓，仍觉得恶心，脑海里被我撕扯衣服、被我摁倒在床、被我在床侮辱的场面失控地不停回放。洗到一半时，空谷又哭了，蹲下来哭了许久。洗完澡后，空谷就把刚才身上穿的所有衣物都烧了。

脑海里的那些画面怎么挥都挥不掉，空谷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的刺激下，不禁觉得未来一片黑暗充满了恐惧，最终恐惧至极而愤怒了起来，在愤怒之中从黑暗的未来里找到了出路，那就是先用身上的匕首割破我的喉咙，然后再自杀。

空谷来到我的房间时，我已经卷曲侧躺躺在了地上，头旁边放着一个酒罐，酒罐里的酒差不多已经见底了，血肉模糊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碗，大碗里没有酒。看了看我的样子，又看了看酒罐里的酒，空谷知道我是完全醉死了，因为我以前喝的酒从来不会超过半罐酒，不过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两个多小时前的那一幕——已经喝醉了的我不知不觉从她背后站起来抱住了她的腰，一直都很警惕的目光立刻变得更加警惕了，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两三遍，她就不再犹豫了，目光的警惕切换为了淡漠，袖套里的匕首往下一落，手一紧握匕首，利刃便切向了我的喉咙，但在离我的喉咙还有零点一毫米时，利刃停了下来，静止下来的还有空谷的身体。时空冻结了七八秒后，匕首被收了起来，空谷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头伏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起来，泪水渗透了裤子冰凉了膝盖。

出手的最后一瞬间，空谷竟下不了手，这是她第一次出手后却没把目标干掉。在自己停住利刃的下一刻，空谷就知道要杀掉我的那个空谷已经死了，因为做刺客，动作的多余便是死亡。静止不动的七八秒里，空谷先是想起了两个多小时前几秒钟里的事，而后就是脑袋空白了。

就像我的鞋里有匕首一样，空谷的鞋里也时刻藏着一把匕首，而在我糟蹋空谷那时，她曾经有过机会拔出鞋里的匕首，可她犹豫了几秒，时机稍纵即逝，下一刻我就把她的鞋子给扯走了。

空谷在我身旁坐下来哭，为自己的无能和委屈而哭。睡掉了自己的禽兽就在自己的身旁，任由自己宰割，自己却下不了手。哭了一会儿后，空谷就不哭了，看着卷曲侧躺在地上的男人，在大脑深处进行着思想的挣扎。空谷作出了决定：明天等我醒了之后，就倾尽全力和我决战，各自生死由命。

回到房间后，空谷却又是一阵心烦，毫无睡意。她忽然想起了刺客组里的一个惯例：每项刺杀任务，每个刺客只能执行一次。空谷曾向刺客组里的一个前辈请教过这个惯例的原因，这个前辈给出的解释是：“执行过任务之后，如果刺客成功了，你懂的，失败了便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刺客死了，你也懂的，而第二种如果刺客还活着，再去刺杀也还是会失败，也就没有再次执行这个刺杀任务的必要了。”当时，空谷并没有反驳这个前辈，却是在心里嘀咕：失败了一次，有时候第二次还是会成功的。

现在，空谷想起这个惯例，并不是要判断它的对与错，而是从中明白了第一次很重要。当时事后，空谷曾思考过那时要拔出匕首却又犹豫了几秒的原因，可由于没多少心思用在这个芝麻小事上，胡扯出了一个答案——因为我是通吃帮的帮主，就让这个问题一晃而过了。空谷强逼着自己认真地想起那时的情景，仔细地思寻着当时自己犹豫的原因。经过许久的反复回忆下，空谷想起了犹豫时的三个念头，第一个念头是拔出匕首会伤到我，第二个是或许我很快就恢复理智了，第三个是我是通吃帮的帮主而她的职责就是保护我。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贱，因为那三个念头都是在劝她自己不要拔出匕首，这不等于在那几秒里她自己默许了我的行为吗。空谷矛盾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就算她爱上了我，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子做吧。

空谷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她和她的男朋友彼此很相爱，但因家庭教育的影响，在未结婚前，空谷是绝不容许那种事情发生的。如果当时她的男朋友敢借酒而要霸占她的身体，空谷绝对敢誓死捍卫自己的身体，不惜断绝两人关系，不惜和男朋友拼命。当然，空谷当时的男朋友很好，很尊重空谷的想法。但可惜，战火面前，人的生命比蚂蚁的生命还要廉价，她的男朋友死在了战火的波及里。

想着这些事，空谷感觉头痛，但不把这些事想通，又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还是坚持着去揭开心里那模模糊糊的面纱。空谷知道现在她是不可能杀我了，或者说是不可能伤害我了，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决定——明天和我决一死战，忽然觉得这场决斗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在决斗里自己是不可能真正下得了杀手的，于是，空谷最终还是把自己刚才的决定取消了。

我睡掉了空谷，而空谷又对我下不了杀手，她现在还负责着照顾我的生活。面对着这种情况，面对矛盾的内心，空谷知道她必须从中找出一条适合她的路，不然她是不可能真正安得下心的。想了许久后，空谷顺着自己的直觉，顺着自己的心，给自己找到了一条路：暂时把我睡掉她的事压下，暂时把我当成她的朋友而不是通吃帮的帮主，顺着她真正的想法来和我相处，想要帮我就帮我，想要恨我就恨我，和我好好相处到休整结束的那一天，她再作出最后的决定。

繁星的辉光下，我静静地看着空谷把那晚有关她的事慢慢讲完。她讲完后，我想了想，温和地说：“大恩不言谢，大错不道歉，直接说你的决定吧，我想我会接受你的决定的。”

空谷看了看我，卖关子说：“我想起那晚的事，心里还是感觉不舒服。”

“要杀了我吗？”我直奔主题。

空谷却忽然问：“你爱我吗？”

“爱。”我脱口而出。

空谷皱了皱眉头，“怎么回答得这么快啊，你认真点？”

“我是认真的。”我还是脱口而出。

“我不相信，我感觉不到一点儿诚意。你回答得这么快，肯定连想都没想过，一定是直接胡扯的。”

“想想我们这些天以来的相处，你觉得我是在胡扯么？”我认真地看着她。

“是。”空谷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