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巴掌（2/2）

刚吃完晚饭，尼郝边满手油腻地啃着鸡腿，边看着道娴收拾碗筷。竹屋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道娴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啊。晚饭已经给你留好了，不过可能有点儿凉了，我帮你热过后再吃吧。”

如果道娴抬起头看向尼古，肯定会发现他的脸色跟平时的很不一样，可是她没抬起头，所以不知道。

道娴正想拿起收拾好的碗筷到厨房去洗时，尼古来到了松木质的圆桌旁，一把就掀翻圆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本岩色的毛竹地板上顿时多了满地的瓷碗碎片，圆桌旁紫竹餐椅上的尼郝啪地就摔了下来，手里的鸡腿也掉到了毛竹地板上。愣了的道娴回过神时，立刻去抱起哗哗大哭的尼郝，把他放在门口后赶紧回来阻止尼古。这时，尼古正在用紫竹餐椅狠狠地砸着被掀翻的圆桌，紫竹餐椅一张又一张地被砸坏。

“尼古你疯了吗，你给我住手。”道娴边走回来边喝道。尼古却充耳不闻依旧猛砸。道娴一把拉住尼古的手，阻止他继续砸东西，尼古真的停了下来，把紫竹餐椅放到毛竹地板上，转过身来看向道娴。看着尼古停了下来，道娴内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尼古却直接一巴掌抽到道娴脸上，道娴无力地软倒在了毛竹地板上，鲜红的血染红了唇角，尼古用手指着道娴恶狠狠地说：“都是你这贱人，都是平时你叫我不要赌，都是你平时叫我不要赌，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输得那么多，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贱人。”说着，尼古又高高地举起紫竹餐椅狠狠地砸向圆桌。

尼古一巴掌抽到道娴脸上的那一刻，尼郝完完全全僵住了，仿佛瞬间就被冰封了，眨巴的眼皮僵住了，呜咽而动的嘴唇僵住了，抹着眼泪的小手僵住了，站着的下半身僵住了，脑海却猛地彻彻底底地爆炸了，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尼郝。

今晚之前，尼郝一直都是很黏父母的，仿佛没有父母就活不下去一样，因为在尼郝心里父母就是他的世界的支柱，没有了父母，他的世界很有可能会立即坍塌掉。也因为他对父母完完全全的信任，所以他的世界既美丽又美好，即使有过点小风小浪，也会很快被美丽和美好淹没掉。

以前在那个青年一巴掌抽到妈妈脸上时，尼郝害怕得都哭了，泛着泪水的双眼一直盯着妈妈看，在心里很担心很担心很怕很怕，生怕这巴掌会把妈妈带走，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下意识用力抱住妈妈，不让任何事物将妈妈带走，但不怕那个青年。现在当爸爸一巴掌抽到妈妈脸上时，可怕的恐惧感瞬间就涌进了尼郝小小的脑袋里，不堪负荷的脑海嘭地就炸了开来。尼郝是真的怕了，不仅怕妈妈会受伤，更是怕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柔软心包裹的温暖突然成了一把冰冷的利刃，利刃滑了一下，内心的最柔软就碎了，尼郝瞬间就疼得怕了，怕得要命。

尼郝的瞳孔里，曾经美丽又美好的世界哗啦啦地碎了，碎片里的彩色无声无息地成了灰白色，沉重的黑暗很快地便主宰了这里的时空。尼郝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很沉很沉，压得他都快呼吸不了了，忽然又发现头更加沉，沉得都要把脖子压断了，然后就很想睡很想睡，不一会儿就依门倒下了。

和煦的阳光穿过窗口，明亮了白杨木床的一角，简白素美的床上小男孩睡眼惺忪，爬下床时软白的枕头掉到了本岩色的竹地板上。

“郝儿，起来了啊。”一身雪白印双层雪纺连衣裙的道娴走了过来。道娴捡起软白的枕头，抱起尼郝坐到床上，帮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尼郝温柔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呀，昨晚坐靠在门上睡着了。你还没洗澡就睡着了，脏脏的，我的郝儿可不能脏脏的哦，吃完早饭后我再帮你洗洗。”道娴用手轻轻地理了理尼郝乱乱的头发。

听着妈妈温柔如水的言语，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突然一个狰狞的场景猛地放大，尼郝立刻哭着扑到妈妈怀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妈妈，稚嫩而焦急地哭叫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郝儿乖，昨晚做噩梦了吧。我的郝儿都五岁了，乖啊，郝儿不怕噩梦，不怕。妈妈会在郝儿身边的，郝儿不怕。”道娴温柔地抚慰着怀里的尼郝。

狰狞的场景早已清晰地烙印在尼郝的脑海里，尼郝很清楚这场景的内容只是无法表达出来，只能依着感受到的恐惧而一声声地呼唤着妈妈。

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小身体，任由他在怀里哭泣，道娴时不时地吐露一句‘乖哦，郝儿不怕’，完全忽视了时间的流逝，沉浸在了小身体的温暖里。待尼郝不哭了，道娴一点儿都没留意到尼郝哭了很久很久。